我心裡納悶,宋樂天找我幹嗎,大牛朝我擠擠眼睛,說去吧,肯定是好事兒。我就去了,看見宋樂天像個電線杆子似的戳在那兒。
“你找我啊?”
宋樂天看了我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你寫那小說,是真事兒嗎?”
我看宋樂天那一本正經的架勢,也沒敢怠慢,於是開始轉文,說:“創作來源於生活嘛。”
宋樂天沉默了一會兒,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來,“回去看看。”說完他就走了,全然沒了當初那個滿嘴跑火車的架勢。我愣在原地,怎麼也沒想到那是封情書。
情書很短,是說他一直對我有所鍾情,只是不便表達,今日今時才知道了原來我也有同樣的想法,便迫不及待地想將這窗戶紙捅破,倒不奢望我做他女朋友,重要的是能為以後的日子留一個等待云云。
我當時不會罵人,感嘆詞的儲備也沒現在這麼豐富,諸如“我靠”這樣的詞兒當時的我是不會說的,只是說了一句:“什麼呀?”是啊,什麼呀?怎麼我就跟他有同樣的想法了?什麼等待?等待個屁啊?我想了想,才想起來剛才宋樂天問我那小說寫的是不是真事兒,恍然大悟。
我那小說的題目是《三個三百六十五天》,寫的是一個小姑娘中考考場上邂逅一個男孩,後來他們考進了同一所重點高中,兩人情投意合卻始終沒有道破天機,老師家長甚為欣慰等等等等。我暈啊,我那是為了騙獎品、騙加分瞎扯啊,他怎麼就當真了呢?他是真傻還是裝傻呀?還和他“有同樣的想法”,“鍾情”,我呸!我什麼時候能看上這麼一圓規,就算墮落到家了我!我惡狠狠地想著,回了教室。
剛一進門,就發現大牛正笑盈盈地看著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認準了他是這件事的幫兇。
“怎麼了?”
“自己看。”我把那張紙扔給大牛,大牛沒看。
“我知道是這事兒啊,你不樂意啊?”
“虧你說你自己是文學愛好者,什麼叫小說懂不懂?老師沒教過你?我告訴你,小說是故事,編的,沒有真事兒,懂不懂啊你?宋樂天犯顛,你也跟著發瘋。”說完我不再理大牛。
那時候學校裡明令禁止談戀愛,不幸被發現的情侶要被找去談話,之後的程式是找家長,做思想工作,拆散了才算完。可沒被發現的還都在苟且偷生,偷偷摸摸地愛著,以為自己碰上了這輩子最完美、最浪漫、最火熱的愛情。
這是公開的秘密,一男一女如果關係太近了就會被找去談話,我跟大牛就被方太找去過。當時我急得頭髮都快立起來了,口不擇言地說:“方老師您說,我能看上一個兒比我矮的嗎?”我這麼一問方太還真愣了,最後在我和大牛急赤白臉的宣告下,這事兒才告一段落。
我怎麼也沒想到宋樂天會喜歡我。高一那會兒我跟他光鬥嘴來著。我不跟他比學習成績,我知道像我這種貪玩的人成績一輩子都比不上又聰明又用功的宋樂天,我就跟他比嘴皮子。宋樂天說不過我,每次都是靠大牛幫腔才能與我勉強打個平手。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兒打動了宋樂天,我跟他那趙靈兒的標準差得遠了去了啊!按說我長得也就一中等水準,屬於扔人堆裡就找不著那種,也就我媽覺著我漂亮。那他看上我什麼了?
聽說我們校花挺喜歡宋樂天的,可這小子不理人家。我想起曾看過的一部小說,叫《圈裡圈外》,裡面有這樣一個形容:“轉得跟全國糧票似的。”宋樂天那會兒就是這副德行。聽大牛那意思,我好像得受寵若驚一把才算正常,真噁心,他不就是轉嗎?我用得著犯賤嗎?
後來的幾天我都沒怎麼跟大牛說話,大牛問過我那封信的下落,我說要不是看著那廝的字兒好看我早當擦桌子紙了。大牛就沒敢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