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聲淒厲落在玄蒔耳中不見憐惜,反而更添了厭惡,尚公公曆經三朝皇帝,自然將聖意揣摩的極為妥帖,也不勞皇上親自動口,便先怒聲道:“還不將這賤婢堵住嘴,擾了聖聽該當何罪。”這一聲恫嚇,一旁的小太監哪敢不領命,也不去那什麼物什,直接拿出袖中布條就把浣紗的嘴堵住了。
一時間,殿內又恢復了平靜,只餘浣紗粗重的喘氣聲和掙扎聲在四周迴盪。聽的人心都不自覺的寒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騰地竄到雲姒宓心頭,臉上的笑意已少了三分優雅,反而多了五分勉強和緊張,有些僵硬的問道:“不知皇上傳靜安王爺,所為何來?”雲姒宓故意用了一個傳字,而非綁,意在暗示皇上要顧及皇家顏面,無論如何玄昕都是一朝親王,如此莫名其妙就要將人綁來,似乎於理不合。
長嘆一聲,玄蒔垂下手,眼角黯然糾結,盡是痛心疾首,遲疑了片刻才道:“雲妹妹也不是外人,朕也不該瞞著你。但是此事朕實在是難以啟齒,還是你自己看吧。”
玄蒔將手中的信遞到雲姒宓手邊,她小心的接過,眉目間極為專注。
“靜安王爺親啟:
奴婢入宮三載,蒙王爺諸多照顧,於此更是銘感五內。夙興夜寐不忘報王爺之恩。今有幸能為王爺所驅,奴婢雖不才,但願效犬馬之勞,以助王爺。王爺所付之事,奴婢幸不辱命,已將藥物下在太后日常飲食之中,不消一月,定會甍於昏睡之中。還有從欽天監得來的布人,奴婢已將太后那隻藏於安宜公主的房內,只於當今聖上以作了結。
大事將至,往王爺多多珍重,奴婢每日定會於東南角向天禱告,只求王爺喜樂安康。”
雲姒宓不可置信的放下信,明眸大張,折射出異樣的光芒,似驚似疑,“這怎麼可能?靜安王爺對皇上一向忠心耿耿,怎麼會作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這……這其中定是有什麼隱情,還請皇上明鑑,莫要輕信了這信中的片面之詞,使王爺落得不白之冤。”聲音促促,若珠玉磬盤,嬌顏之上擔憂之情昭然,向來處變不驚的心魂也因這突來變故而亂了陣腳,險些說出是有人陷害玄昕,毀了佈置,可是她心中又如何能捨得玄昕遭受不白之冤,堪堪是兩難。
“雲妹妹說的自然是有理的。朕從小便與十七皇叔交厚,又何嘗願信皇叔會這麼對待朕與母后。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證據確鑿之下,你教朕如何能不信。”玄昕背過身,扶著額角靠在榻上,心緒低迷,一字一句皆是心痛,讓人忽略了那隻修長的手下所遮掩的一雙龍目,朔洄游之,似激流高越,大河奔流,何來有半分傷痛。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臣女始終相信王爺是清白的,願吾皇聖明。”雲姒宓一福神,垂下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厲色,轉瞬即逝,抬起頭的時候,還是一臉誠懇溫柔。
“但願如雲妹妹所說。”玄蒔神態有些疲憊,精緻的面容滿是陰影,聲調中有三分無力,“今日如此波折,想是雲妹妹也累了,不妨先去暖閣休息一下。待皇叔來了,朕再派人來喚你過來。累壞你了,朕可不好向雲王交代了。”他勉強調笑了幾句,意在緩和氣氛,但是似乎成效不佳。
雲姒宓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驚疑重重,如何還有心情與玄蒔周旋言笑,一聽他口中驅退之意,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一咬牙,嘴角綻開一抹弧度,雖是不夠自然,倒還算溫婉大方:“多謝皇上體諒,臣女這就下去休息。怒火傷身,於事無益,望皇上也保重龍體。”走的時候還不忘再叮囑幾句,明著是為了玄蒔著想,但是字裡行間還是存了替玄昕求情之意。
雲姒宓帶著丫鬟朝著殿外走去,若是她在此事轉過身定會發現,玄蒔看著她的背影的目光是如何的深沉,洞徹的瞭然,算計的詭秘,還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從容,一點點沉澱在幽焰般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