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插雲嶺、東面的通天河,兩者之間的團柏谷,三處都是要隘,然而,在三者之間還有無數的山谷河川,契丹人和北漢人更加熟悉這裡的路徑,一旦還有什麼可以通行的秘密要道,被他們突破進來的話,那麼這三處下奶的作用就全部喪失了。
從地勢上看,傳過這一片邊綿的山脈,就是向南一馬平川的河谷平地,西面和東面都是山脈,整個河谷地就像被圍在當中的一片狩獵場,而置身中央的北漢都城就是那隻獵物,一旦契丹人鐵騎傳過那片要隘,北漢都城這隻獵物就成了誘餌,自己這個捕捉獵物的獵人反過來就要變成被人狩獵的目標。十五六萬以步兵為主、陸戰一月有餘身心俱疲,又缺少戰車等抗拒騎兵的必要裝備的隊伍,一旦對上這隻挾銳而來的虎狼之兵會是什麼下場?
不能存著僥倖的想法,戰場上可以有僥倖,但是身為統帥者是不可以把僥倖當成一仗的,如今是該做好走的準備了,如果就這麼撤走,下次來攻北漢時它必然再度恢復元氣,可是帶上北漢的百姓一起走那就不同了。
趙匡義暗忖:“如今北漢國百姓一共不過五萬餘戶,這還是把那窮山惡水山溝裡的人全都計算在內的,這麼點人口早已國不像國了,只是勉強支撐而已。
若是能將北漢殘存幾個州縣的百姓儘量前往內地,哪怕只遷走三分之一,這北漢也要垮了,不過……那個甚麼楊浩和程德玄都曾提到搬遷、安置,顯見遷移人口能否成功,這才是其中重點。
朕如今秣馬厲兵,南征北討,試圖一統天下,打的是仁義的旗號。若這遷走的一眾老弱婦孺安排不善,暴死於途,那與直接在此屠盡北漢居民有何兩樣?此事一旦傳來,必受天下人指摘,未免得不償失。朕要用此計,先得想好這些民眾的搬遷安置才行啊。”
趙匡義的手指再度指向地圖,在北漢都城及其周圍徐徐地劃了個圈,然後向東緩緩滑去,滑向河北西路,河北東路,京東西路,京東東路……
河南、山東,這一片區域相對平穩一些,也富裕一些,但是一下子安置兩萬多戶外來居民,恐怕哪個地方官都吃不消,但是可以一路行去,逐步安置,把帶走的北漢百姓分散安置,妥善安置在這四路。
然而由此向東,整個進行路線幾乎是橫著的,猶如一條長蛇,處處暴露在契丹人的眼皮底下,以契丹騎兵的突破速度,如果橫下一條心來阻攔,恐怕各地駐軍難以阻擋,而自己的大軍也無法護應周全。
另一條路,就是把這些百姓一路南遷,進入永興軍路,往府州、河中、延安一代轉移,這條路下去,越往南走越安全,尤其是一旦過了黃河,契丹人未必便敢再追下去,但是這一來,這些人口就要置於折家地方勢力割區,壯大他們的力量,恐更難讓他們馴服。北漢解決了,萬一西南再生事端,那不是一得之後又有一失?
趙匡胤思慮再三,終於下定決心,轉身回到案前,把燈燭放下,高聲吩咐道:“去,傳朕旨意,程世雄部署楊浩,進諫有功,破格加官,著即攜升為西翔都監,仁移民欽差副使,令程世雄撥一路人馬給他,立即著手北漢百姓內遷事宜。再傳朕旨意,攜升都監程德玄為引進副使,忍移民欽差正使,全權負責北漢百姓內遷事宜。沿路官府、駐軍,當盡力給予方便,攜住兩位天使辦理移民內遷事宜,不得有誤。”
一旁起居郎匆匆記述,起居舍人草擬聖諭,聽到官家攜升程世雄麾下一小卒為八品都監時,以二人整日隨侍天子,見多識廣的氣度,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訝異。
都監是官,而且是八品官。從一個小卒、一個小吏,循正常途徑做官的話,那難度不亞於在某事業單位打零工的轉正為一名國家正式公務員。而且大宋官員分為九品,這人一步便從無級提升到八品,直接跳過了從九品、九品、從八品,這是連升三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