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他卻再也睡不著了。這半年來,他就像生活在夢中,最近發生的事,也令人似信非信,感覺都不像真的。老孃好好的在那裡,怎麼就會失蹤了呢?兒子也是,歡蹦亂跳的個孩子,就因為喝了那包奶粉,怎麼就會一病不起了呢?還有那些可惡的謠言,簡直讓他有口難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素言覺得身子骨歇了一夜還是乏,老婆不大一會兒就來了。也好,讓她照看著兒子,自己得趕快回去,看看能不能把麥子打了。
“喲嗬,真是有錢了,看來是發了個大財,往年可是從來沒見過你用拖拉機碾場打麥子。”
素言咧了咧嘴,他只問了句打麥子的行市就惹了這頓奚落。往年他還真是沒考慮過用這玩藝打麥子。他跟老婆像兩頭驢似的,拉著個碌碡滿場裡轉,轉不了幾天就打好了,可今年不行,孩子住院,老婆幫不了他的忙。他抬頭看看天,天上的雲彩正茂盛地生長著。別看麥子堆到了場裡,要是下了雨,就等於煮熟的鴨子也吃不上。他想先賒著,過後等他湊幾個錢,那怕多給人家幾塊也行。但是沒人願意,他只好蹲在路邊上等,他就不信等不著個賒賬的。
這個王媒婆,別看像個蔫茄子,可整天硬是裝嫩充年輕,老臉抹劃的三眉四眼,靠著兩片薄嘴皮子,不是吃東家就是喝西家。不光是給小夥子大姑娘說媒,還給死人找陰親。
眼看著就要開春了,地裡的活計都等著他幹。這天,素言蹲在院子裡鼓搗農具。覺得眼前一個影子晃悠了一下,猛抬頭,竟然是王媒婆不聲不響地站在了他跟前。
“嘻嘻,看忙得個你,還拾掇這些東西?人都掙大錢去了,現在這地叫種也不能種啊。”
“莊稼人,不種地吃啥?”素言沒好氣地說。自從娘過世後,這媒婆子至少已來過三趟了,素言一次也沒給過她好臉。
“嘖、嘖、嘖,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你看,天上掉饃饃不是?人家已經出到了兩萬,只要你點個頭,馬上我就給你拿來。”
“不行,俺娘交待過,她哪裡也不去。”素言繼續重複著這句話。
“喲,真是個孝順孩子,可是,你也不能叫你娘太苦了。”
“這話倒是不假,孃的確是一輩子不容易。”
三歲時,那個當兵混闊了的爹就跟娘離了婚,娘既當娘又當爹,風風雨雨的,硬是一個人拉扯著他長大成了人。娘可是村裡的美人兒,剛被爹拋棄那幾年,上門提親的,勸說改嫁的,可是不少,但都被娘罵了出去。不懂事的他,當時也跟著娘罵,小大人似的,他覺得娘罵的人,他也該幫著罵,因為他就是家裡的男子漢。
“想當年,我可沒少給你娘牽紅線。可她就是死了心的不再嫁。”
“你知道俺孃的脾氣,咋還胡羅羅?”
“傻孩子,你娘苦了一輩子,活著不嫁也就罷了,咱不能讓她到那邊還孤零零一個人吧?再說,有人欺負她,也總得有個幫手吧?”
“迷信!俺可不能為了錢叫街坊鄰居戳俺的脊樑骨。”
“哎喲,你看你這腦筋。現在都興這個,又不光是你,這是彩禮。人家男方可是說了,就因為你孃的名聲好、人也好,人家才捨得花這麼個大價錢。你可以去打聽,十里八鄉的,哪有這麼高的?頂多也就是一萬塊罷了。”
“不行。再多也不行。你啥也別說了。”
他低頭又磨起了钁頭。沙沙地響聲,噪得她渾身難耐。“真是個倔頭。都啥年代了,哪有這麼不識相的傻蛋?”王媒婆罵罵咧咧扭打扭打地走了。
素言的心緒剛平靜下來,可沒過幾天,又來了一位,來人還是提這把壺的。不過,這次來的不是媒婆,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這人還給帶來了水果奶粉什麼的。讓素言尷尬的是,兒子竟當著客人的面要喝奶粉,他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