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從衣袋裡掏出那張寫滿十幾歲女孩能想到全部安慰和祝福話的紙條,用一顆石子將它壓在柔軟的冬草上。這冬草應該是倦怠的情緒,低低地述說曾經的榮華,它是失落的心情,將自己掩藏在被人省略的角落,靜靜地緬懷一度遺忘的青春。
這看似繁華的世界拖著充滿物質與慾望的累贅身體,售賣著無知與空洞,自以為是演繹著一場場所謂的生命的極致。她覺得頭脹。長期失眠和挖掘引起的神經衰弱。她眺向遠方,不使自己想太多,白馬湖的水整片地映在天空和她的眼裡,她覺得眼前迷迷濛濛,劃過臉龐的液體投入湖的懷中,轉瞬湮沒。
沒有聲響地進行著。這片湖不因她而有所反應,哪怕巨大的饋贈也不可能給予迴音。它是水做的心,容納所有的感情,所以才如此的平靜。此時她是多麼希望被它注意,它不奚落,不勸慰,也不為她悲傷。
每個人都有獨立的人格,不管他選擇何種方式生活,繼續或是放棄在這個世界上的角色都總有選擇有或沒有自己的理由的權利。白馬湖最大的寧靜在於坦然與尊重。它和她一樣都有鮮有干涉的生活,還有更多的孤獨。
她小心翼翼地將腳探進白馬湖的懷抱,逼人的寒氣電流般傳進身體的每個部分。她打了個寒噤,此時竟有從水中抽出腳的慾望。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是如此害怕寒冷的,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足夠果斷與決絕。她鼓起全部勇氣向前行進兩步,再兩步……然而,當冰冷的湖水沒過腰際時,她的所有自信與不自信統統消失了。唯一存在的只有那人類最原始的本能。求生的意志打破一切傲慢的精神,一切所謂的思想如青煙一般,經不起微風一掠而過。
她費盡所有力氣爬上湖岸。筋疲力竭的目光忽然掃到那石塊下的紙,正譏笑似的壓在她的肘下。她揀起上面的石子,用力向前砸,卻只譏諷地扔了不到兩步遠。她抽出那張紙,抹平,鋪向水中。湖水侵略了鋼筆水的領地,字不緊不慢地從紙上浮了出來,轉眼間,灰飛煙滅。以為一切都將隨那張紙消失不見,她自嘲。原來,所有的準備只是為了填補未完待續時的那段空白。
火燒雲的餘熱即將散盡,但天際殘存的溫度足夠體貼繁華後的清冷。反璞歸真的清爽不常擁有,但突然襲來的芳香足夠沖刷黏膩下的俗惡氣息。她想她還是應該思考思考的。
突然想到蘇北走走。那裡是我第一次離開家,可以任意得罪人的地方,所以也是我所能夠最喜歡的地方。想到那的第一反應總是寧靜。喜歡那些小鎮,那些熱鬧的寧靜,喜歡她那“未開化”的蒙朧的部分,那是一種良好的心理狀態,無力與外界競爭卻無意中構成了它的特點,為不少適應這種半閉塞生存狀態的人留下一處生存空間。它不同與很多城市發展中的處境,與發達城市相比排不上號,同時又丟失了自己的味道,讓人不能輕易記得。我喜歡極端的城市表情,如上海發展中完好地保留了地方韻律,在那裡既可以關心工業運作下高樓機械,也可以欣賞弄堂懷揣裡吳儂軟語。這是尾隨城市喪失自己的疏忽,想起在大學偶爾聽到幾個人炫耀自己城市小有發展而蘇北卻是落後的,忽然感覺好像跟小孩比個高,跟和尚比頭髮多,不過是漾著小家子氣為自己落後時髦的沾沾自喜。彷彿到大都市逛了一圈,譬如看了人家穿了件有洞的牛仔褲,以為洋氣,哪知只學了個形似,旁人怎麼看都不是個味道。
我現在需要給熱脹的大腦敷敷冰。
阿土打電話來問我為什麼不去參加她訂婚。
我說:“我在蘇北。”
打電話給餘暉,本只是隨便打著試試,玩兒的心理,沒想到他竟沒有換號。回到了那家茶室。
“以為你換號了。”
“一直沒有。害怕你會打電話給我。你換了號碼。”
“快兩年了,以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