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椅子慢慢坐下,將懷裡的詩集放到桌上。燭火幽幽,空無一字的封頁染上了點昏黃的色彩,好似落日一般。
便是那一年,夫子教唸詩:「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誰沒有背會誰就不許回家。
那時蘇凡剛入學堂,底子薄,跟不上,及至黃昏,所有孩子都一蹦一跳地走了,就只剩蘇凡一人在案前著急,越急越是不會背,記了前一句死活想不起後一句。
夫子氣急,說要是日落前還是不會背就要挨戒尺罰了。蘇凡害怕,淚珠子一串串往下掉,背得更不全。
「夫子莫氣,讓學生來教教他吧。」有人對夫子說。
抬起頭來看,杏黃衫子墨黑的發,同樣墨黑的眼一望不見底。
子卿,學堂裡功課最好的顏子卿。夫子教的他會得最快,有些夫子沒有教的他也會。
這詩,夫子只念了一遍他就會了,同窗們羨慕,他淡淡地說,家中請的先生早已教過,沒什麼。眾人「哇─」的一聲,更為羨慕。
他只翹了翹嘴角,視線往這裡一掃,蘇凡趕緊低下頭佯裝看書,其實,唇咬得死緊。
有些人,天生便是用來讓人嫉妒的。
夫子「嗯」了一聲,算是應允了,又吩咐兩句就出了學堂。
「你莫急,定了定神再背。」他說。
蘇凡點點頭,臉上不爭氣地燒了一大片。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不記得最後是怎樣背會的,只記得那人溫潤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了一遍又一遍。連晚上做夢時,夢裡也是一句又一句的「關關雎鳩。。。。。。君子好逑。。。。。。」
當時自己不過十歲,他也不過十一,卻儼然是大人的樣子了。哪裡像自己,只會哭鼻子。
蘇凡唇角微微彎起。
還有那一年,同窗攜手郊遊,仿古人流觴曲水,杯駐於前者便要賦詩一首。蘇凡生性內向,最不擅長這樣當眾展才的事。
可那杯子似跟他過不去一般,三番兩次地就要在他面前停上一停。
手足無措間,又是子卿替他解了圍,不但代他賦詩,還要痛飲三大杯算作處罰。幾杯酒下肚,面紅耳赤,被眾人笑稱是大姑娘抹了新胭脂。他依舊淡淡地笑,只輕輕對自己說:「沒事的,你放心。」只怕當時自己的臉比他更紅。
「喲。。。。。。好事近了,難怪笑這麼歡。呵。。。。。。」
輕笑聲打斷了他的回憶,蘇凡猛然驚醒,看門外天色,自己竟發了這麼久的呆。
「怎麼?是在下打斷了蘇先生的好夢麼?蘇先生大慈大悲,可休要同小人一般見識。」籬落見他不作聲,以為是被自己說中了。
他果真要娶妻,還樂得很!心裡開始為這認知不舒服起來,體內的酒液一陣陣上湧,熱得好似著了火一般,於是越發管不住自己的嘴。
「還不知蘇先生何時小登科?是不能大登科所以小登科麼?你說這書呆子還真是執拗,知道自己沒有本事金榜題名討個公主,就娶個村姑說是小登科,不就是要圓個登科的夢麼?也不怕旁人笑話!
「告訴你!村姑怎麼能跟公主比?你這小小的登科拿什麼同人家大登科比?配麼?配得起麼?
「嗯?怎麼?不說話?害羞了?呵呵。。。。。。怎麼不笑了?笑呀,要不要我去隔壁把師孃請來?還挑什麼日子呀,趁今晚月黑風高,往床上一滾就得了。本大仙親自給你保媒,這面子夠大了吧?嗯?
「。。。。。。看,我都忘了,我該先去和師孃大人請個安哪,以後小的在這裡住著,先生千萬不要嫌棄我礙眼哪。。。。。。」
蘇凡見他步伐不穩,虛虛地斜靠在門邊,雙目迷離,腮邊掛了兩團酡紅,手裡還抱了只土酒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