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一片紛揚零亂的花。
記得和蕭山分手,也是這樣的一個陰冷的傍晚,天氣陰沉沉得似要下雪。
我還記得那時天已經快黑了,他穿著校服,遠遠就可以看到他頎長的身影立在花壇前。舅舅家是老式的小區,花壇裡原種著常青樹,暮色漸起,隱隱望去像低矮青灰的藩籬,而他就站在這藩籬前,我低著頭把手插在兜裡。因為下來得匆忙,連手套也忘了戴,十根指頭在兜裡仍舊是冰涼冰涼的。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從好幾天前開始,我們兩人就已經陷入這種奇怪的僵局,我不肯對他說話,他也對我若即若離。零零碎碎,樣樣都讓我覺得很難過。這種難過是無處傾訴的,夾雜在複雜微妙的情緒裡。我想媽媽,我想如果我有家,我會好過很多。可是我處了下風,因為我沒有家,我只有他,他明明知道。我和他在暮色裡站了一會兒,我很怕舅舅快要回來了,要是讓舅舅或者舅媽看到我和一個男生站在這裡,那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我說:“我要上去了。”
“你就是生氣我答應和林姿嫻一起辦英文校報?”
他一開口的語氣就讓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根本不明白——我忽然又有掉頭就走的衝動——很久前曾經做過的一道語文練習題,題目是什麼都忘了,是關於《紅樓夢》裡的一段,下面有四個選項,其中有一項答案是:“這段文字說明寶玉和黛玉性格不合,從根本上造成了寶黛戀愛的悲劇。”
當時我第一個就將它排除了,還覺得這是什麼選項啊,簡直是可笑。寶黛怎麼可能性格不和?他們心心相印,他們的愛情悲劇應該是萬惡的封建體制導致的———誰知道標準答案竟然真是這個性格不合,讓我震驚又意外。
第二十五章 可是唯一能讓林妹妹吐血焚稿的,只有寶玉。
可是唯一能讓林妹妹吐血焚稿的,只有寶玉。
他太懂得她,他又太不懂她。
我勉強裝出鎮定的樣子:“你和林姿嫻辦報紙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生氣?”
“你這不是生氣是什麼?”他反倒咄咄逼人,“你為什麼對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我遠遠看著他,他眉峰微蹙,顯然是生氣於我的無理取鬧,在他心裡我就是無理取鬧。他明明知道我很忌憚他和林姿嫻的關係,因為我惶恐,我害怕——太多的人將他們視作金童玉女的一對兒,而我是無意間攀上王子的灰姑娘,時時擔憂王子會看上真正的公主。我忽然有點心灰意冷了:“隨便你和誰辦報,和誰交往,反正都跟我沒關係。”
他似乎被我這句話噎了一下,過了沒幾秒,他就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這種陰陽怪氣的樣子我最受不了,我被他噎得口不擇言,我說:“我想什麼也跟你沒關係。”他滿不在乎地說:“既然這樣不如分手吧。”
我的心裡似乎被針刺得一跳,彷彿沒有聽清楚他說了句什麼,以前我們也鬧過幾次彆扭,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沒有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抿此了嘴唇也咬緊了牙齒,防止它們發出顫抖的聲音,臉上卻若無其事。我一度以為有了他就有了全世界,可是現在全世界都將我摒棄了。自尊和本能一瞬間變回來了,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清楚而尖銳:“那就分手吧。” 他轉身就走了,毫不留戀地大步走遠,我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冷到全身發抖。
很多次我做夢夢到這個黃錯,夢到他的這個轉身,我在夢裡一次次哭醒,可就沒有勇氣追上去拉住他,告訴他我不要和他分手。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這世上註定有一個人,雖然他屬於你的時光很短很少,但你如果想忘記他,需要用盡一生。
我獨自從地鐵站走回學校,沒有打車,也沒有坐公交。走得我很累很累。在這一段路上,我一直想著蕭山,我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