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絲一毫的憧憬,也不妨礙百千年後完整地想起。
所以妖若是愛上人,真的很慘,而人愛上妖,卻太舒服,太容易。比如,那倒黴的白蛇,那投身火海的狐妖,那些在山野深處日日哭泣的花妖木精。他們所愛的人或許早已遺忘曾經的愛人,甚至已在人世輪迴數次,只留下他們還在原地,抱著點記憶不老不死。就算有絕世之姿,施法弄術之能,心卻空了,又如何?
「以前,我是狗尾草的時候,日子,其實很舒服。」我忍不住說:「日出日落,很是舒服。」
我有滿腔的感想,有什麼東西在我胸口,感覺不吐不快。
身後傳來奚刀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其實,不論妖還是兇獸,非人之物或者真不該踏入人的世界,只會造成不幸。還是該在產生羈絆前離開才對。那,我們這些妖,到底為了什麼存在?」我突然覺得我正在靠近某種妖物從未接觸到過的境界,一種前所未有的境界,我開始思考世界的本原問題和生物存在的意義。
隱約覺得只要我達到了這個境界,那麼未來會非常不同。
「什麼意思?」
「就是,我很想回復原身,離開人世的意思。」我低聲說。
有一隻手輕輕搭在肩上,把我轉了過來,進入視線的美麗容顏,打斷了我的苦思頓悟。
是奚刀,他雙手扶起我臉,我的目光自然落在他臉上的時候,他嘴角勾起微微一笑,眼波流動,光彩動人,真真色相迷人。
心跳如擂鼓,早忘了剛剛我在想什麼,只看著他的長髮隨風過來與我糾纏。
「別回去。」他輕輕把我擁入懷裡,聲音有著纏綿的味道,呼吸在我耳邊輾轉。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我痛斥著自己!
然而抵抗不能。
本該順勢產生的首位妖族哲學家就此告吹,世上但多了一花痴而已。
說真的,我覺得以我神經的卓絕康復性和善忘,真的比較像人,不太像妖。
奚刀似乎非常喜歡擁抱,一旦得手就死死抱住不放,突然又說:「你不要太擔心,不會有問題的。」
「什麼?」
「平心崖雖然熱愛內訌但極為護短。」說這話的時候奚刀眼神閃爍,「於鏡尤其如此,他一定會有安排。」
「什麼安排?」
「我哪裡知道。我的異眼沒了。」
我立刻詞窮,就著擁抱的姿勢,陪著萬分小心拍拍他的後背,奚刀的擁抱非常溫暖,而且越發用力,似乎要把我勒到他身體裡一樣。奇怪的是,這樣緊密的擁抱,他卻沒有半點情慾的味道,反而像是最溫柔的朋友需要安撫而已,又或者是一個孩子抱著最能慰藉心靈的玩具一樣。他似乎,並無半分邪念。
呃,至於我,這個差點走上哲學之路的人會因為擁抱而想入非非嗎?
(群眾:可你是為了什麼才沒有走上哲學之路的?)
後來,我們也沒再說什麼。
太累了,整整一天都在折騰,實在太累了。於是我們相互依靠著,就在樹叢中慢慢睡著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天色已暗。奚刀還睡得很沉。可以理解,他消耗了非常巨大的法力,又連續奔波,他的疲倦可以想象。
我打算洗個臉,不想打擾他,自己慢慢走到了小河處,剛剛潑了點水在臉上,就聽見有人聲。
說人聲不準確,是飄飄渺渺的歌聲,時斷時續不太真切,我忍不住移動腳步,向可能的方向前進。
開始還在想這麼晚了,究竟是誰在唱?
慢慢聽著,只覺得歌聲迷離,我忘了其他一切,只知道前進。腳下磕磕碰碰,好幾次差點倒下,但我都沒有注意,只知道拼命向歌聲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