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虹瀾看熱鬧不嫌事大,笑道,「老情敵見面,哪怕聶大俠當場同長孫茂來個山莊論劍,我們也都不覺得奇怪。」
崔宜柔輕咳一聲,連喚了三聲「聶郎」,掩面一笑,似想掩飾尷尬。
聶慶卻絲毫不理,打量他半晌,才道,「柔妹,我從前給你說過『一心嶺背屍人』,你記不記得到?」
崔宜柔一怔,旋即輕聲道,「你是說,我認識你那年,你常同我說起的那個背著一具屍體,日日出入雲台山,起初被馬氓捉弄,到後來卻追得馬氓滿山逃竄的無名俠客?」
聶慶道,「對,對。就是他。」
聶慶道,「那個時候,我隨師兄滿心抱負進了雲台山去,起初在山外見過一回,見他形容疲憊落魄,卻又出入山中,執著異常;那時師兄輕功在我之上,便上前問他背負何人,何故出入此山中。他回答說,所背負之人,乃是他亡妻。他聽說山中有物,能解她性命之憂,所以帶她前來求醫。」
崔宜柔不解,「這個人,與長孫公子有什麼關係?」
聶慶道,「那人及冠之年,容貌清俊,身量英偉,音詞之正,舉止也極具風度。想必出身兩京,非富即貴。又背負亡妻,隻身來此羈縻之地,其行弔詭,卻實在情真意切。只恨我騰掠不精,上不去雲台山峰巒陡峭,故只遠遠看了那位俠客幾眼……如今一見長孫公子,只覺得極似那位無名俠客。」
眾人都隨之去看長孫茂。
崔宜柔驚嘆,「怎麼會?出身兩京的,不知多少名門公子。聶郎長居蜀地,定是見得太少,才會覺得熟悉。何況,長孫公子不曾娶妻,哪裡又來亡故妻子,是不是?」
長孫茂如實答道,「我確實娶過妻。」
崔宜柔試探道,「那……真的是你?」
重甄難得插話,「長孫茂及冠之年,大抵是武德五、六年。武德年間,天下輕功之最當屬尹寶山。蛇母四徒,馬氓有蠱蟲助益,也能排得上號,卻不及獒牙;獒牙背負蛇母逃出青城仙都,彼時江湖上諸多掌教也未必追得上;而那個時候的長孫茂,一手雞飛狗跳的輕功,連名門正派七八歲小孩兒都不如,憑什麼追得蛇母馬氓『滿山逃竄』?」
崔宜柔聽到那句「雞飛狗跳的輕功」,回憶起舊事,只覺得極為貼切,不由一笑。
論起天下輕功,重甄自然極說得上話。此言一出,眾人自然認為背屍俠客不會是長孫茂。
聶慶是有些頑固的性格,仍不肯相信,追問道,「真不是長孫公子?」
長孫茂道,「不是。」
裴沁接話道,「是啊。若他當初能如這背屍客一般有始有終,不論對人對事,我師姐也能含笑九泉了。」
聶慶回頭一瞧,打量她,隨後笑道,「這位必是裴谷主。」
「久仰。」
誤會全消,人也認全了,葉玉棠跟在裴沁屁股後頭落座。
聶家數代,曾拜相封侯,也曾落草為寇。如今聶氏一族退居劍南,輔佐嶺南、劍南羈縻藩鎮,子孫中有人入朝為官,也有人仗劍天涯。受了族人影響,聶慶此人說話做事豪情與官腔兩不誤,話一說就是一籮筐,通常得聽到最後兩句,才有內容。
一碗鋪了薛濤香乾的過水麵下肚,辣的葉玉棠直飲龍膏酒。
聶慶這才不急不慢道,「去年我曾誤入夜郎寨,遇見聖姑與蛇人村落一事,想必柔妹也已告知。蛇人本無害,卻對外人極是防備。夜郎寨建於何蠻一族的廢墟上,借用了從前何蠻部族留下的機關暗道。雲台山陡峭,本已天塹難越。入了山中,夜郎寨之外,還有蟄伏了無數蟲蛇的灘塗和暗沼,每當清晨入夜,沼上遍佈瘴氣,只有午後時分,太陽最盛之時,瘴氣才會稍稍消散。這時,習武之人,行屏息之術,再稍稍掩住口鼻,能藉此時機飛渡灘塗,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