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是拍醒了, 收拾妥當,半夢半醒隨她出門,走到半道醒過神來,忽地「嘶」了一聲,腳步一頓。
問他怎麼了,只搖搖頭說沒事。
等到了法堂,東面打坐的師兄掌著燭來接引他們,遠遠一瞧,欲言又止;臨走將師父囑咐的經書交到兩人手頭之時,上面卻多了一張狗皮膏藥。
她問師兄,膏藥也是師父要的?
師兄搖搖頭,說這劑子貼臉上可以消腫。
不及她再問,長孫茂在背後冷不丁說了句,多謝師兄。
師兄掩嘴一笑,搖搖頭走了。
葉玉棠回頭一瞧,發現此人臉上清晰的一道巴掌印,稍作回想,覺得自己也沒怎麼使勁。誰知伸右手去合,竟果真是她手,回程路上越想越好玩,竟笑了他一路。
大抵被她笑怕了,往後幾日,不論做什麼都往左邊去。一日三餐,腫臉朝著樊師傅吃飯。
故往後一旦他說起要早起這事,連樊師傅都要笑他。此人卻渾然不覺,每天打照面,必得睡眼迷濛的提上一句——為何又把他落下自己出門去了?
她簡直懶得搭理他。
而這僅僅是此人每日開門煩。
她內力充沛,耳目聰明,五感皆強。而雪天山中靜寂,哪怕一隻鳥打遠處飛過,她亦能清楚辨知出它身在何處;偏生此人就近在眼前,卻一天到晚聒噪得要死,叫她成日沒幾刻鐘安生。
比如她在屋裡打坐吐納,此人在一旁,總不時嘀咕兩句。
一會兒是:「雪又下起來了。」
「知道。」
隔一陣又是:「好冷。」
「你就不能把窗關上?」
消停不了一陣,窗戶又被推開。
此人趴在窗邊感慨,「好大的雪!將竹子都壓折了……」
葉玉棠煩不勝煩,猛地睜開眼瞪他。
他竟渾然不覺,等了半晌還回頭來招呼她,「棠兒快來看啊!」
葉玉棠:「……」
……老子真的聽得見。
這種事有過幾回,她只好自己挪到外頭簷下去坐著,眼不見心不煩。誰知過不了多久,他亦跟著挪到外頭來,坐在一旁感慨,「今日天光真好啊,亮堂堂的。」
好容易安靜了一陣,忽然又是一句:「我要將我的花也搬出來透透氣。」
一陣接一陣來回騰挪之聲響徹過後,此人在庭院之中走來走去,木屐踩得雪嘎吱作響。
先是一句嘖嘖稱讚,「這幾盆青、白寒蘭,倒是端秀……」
又嫌不足,「只缺一色紅,素淡了些。」
葉玉棠實在忍不了:「你他媽能不能消停點?」
他猛地一怔,旋即道,「棠兒我錯了。」
連聲致歉過後,趴在屋簷底下老老實實看佛經。
看了一陣,至日頭西斜,百無聊賴之際,將那本《地藏菩薩本願經》拿在手頭翻得嘩嘩作響,咯噠咯噠,一聲聲細碎的書頁聲在雪地裡迴響,擾得她心跟著一陣陣的煩。
給她氣得一聲大喊:「長孫茂——」
喊聲在雪地裡迴蕩,將枯樹梢頭幾隻白頭翁也嚇得驚飛起來。
長孫茂從瞌睡中醒來,雖有點兒犯懵,卻無不關切地問,「棠兒……怎麼了?」
就這麼一個神態,連著後面那句深切慰問,叫她卯足了勁一拳掄到棉花上,將她氣得都笑了起來。
罵人的話到嘴邊也成了:「你就沒有點事做?」
他道,「有啊。師父叫我這月參這本地藏經,這兩天功夫就已看完。」
不及她開口,又是一句,「下月要看的善惡業報經,也已都看完。」
她便更是沒話可說。
幸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