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幽,星月無光,萬籟俱寂,偶有微風拂面。
她靠在窗臺上,隱隱可聽到遠處絲竹蟲鳴之聲。
便在這微風蟲鳴之中,只不過片刻的倚壁冥神,她竟做了個短夢。
夢中她坐在一處蔭蔽雕欄之上,窗外是永昌坊十字街的夜,抬頭可見「萬安」酒字招旗。
這便是萬安客棧了。
窗裡燭影搖曳,桌畔坐個人,是個紮了短馬尾的男子,不知在此枯坐了多久,以至於困得幾度昏睡過去。
有人輕輕叩響門扉。
他猛地驚醒過來,急急道了聲,「進!」
來人似乎是客棧掌櫃。
掌櫃走進來,有些欲言又止道,「長孫公子,您別等了,她不會來了。」
他一愣,「沒事,許是路上耽擱了幾日,總會來的。」
掌櫃道,「三日前,她便來了長安,似乎手頭短些銀子,去平康坊尋在下借錢……」
他一皺眉,又笑道,「是了,是了,我惹她生了氣,她將手頭所有銀子都還給我,一文都沒給自己剩下。」
掌櫃又道,「她從平康坊出去後,便再沒出現過。至此快六日過去,她恐怕不會再來小店。」
他臉色一沉,復又笑道,「她答應過在長安與我會和的。」
那人在桌前又坐數個時辰。
葉玉棠但覺得視線一動,雕欄之上的影子旋身一閃,閃身藏匿於一個更蔭蔽的黑暗處,趴伏在地一動不動。
從那隱蔽之處,但見得一個黑衣人走窗進了那間客棧,不知同他說了什麼。
黑衣人一走,那人突然從客棧狂奔而出。
隱蔽處藏匿之人身形一動,葉玉棠視線也隨之急追了上去。
·
她時走時停,時而躍上屋頂,時而隱在逼仄角落……為的是看清遠處這個人。
那人亦在飛快奔走,從西市到東市,每一個巷弄,每一間屋舍酒倌,他都會入內探訪一番,逢人便問:有沒有見過一個身材高挑,著灰藍短打,束馬尾的女子?
宵禁前,宵禁後。
從天明,到黃昏。
這背影數日不眠不休,卻彷彿不知疲倦。
人人都知道他在尋一個在西市失蹤的女子。
有人說,你是說葉玉棠?我聽說她三日前被人追入胡人巷,再沒出來過。第二天清晨,店主灑掃時在草垛下發現一灘黑血,想是人已經沒了吧。
……
葉玉棠有些不解:這些不是八年前的事嗎,為何又說是三日前?
這詭異飄蕩的視線,領著沿著她在長安城屋脊之上狂奔,停駐十字街轉角,從一間酒肆二樓窗戶一盪而入,於人群間急速穿行,直至停在樓轉角。
男子身影領著一個陌生男子,入了一間雅室。
帶領葉玉棠追隨他的這道視線似乎輕功極佳,一個閃身進了隔壁雅室,躲在屏風背後,滿室酒客竟無人察覺。
旋即,纖指一轉,催運內力,在雅室薄牆上灼出一個小洞。
透過那小小洞悉,葉玉棠隨那道視線,望向那間雅室,忽地一驚。
雅室之中對坐的兩男子,其中一個背朝著她,看不清面貌,聽聲音只知是個胡人少年。
而這道視線一路追隨之人,此刻正向洞悉坐著。
此人正是長孫茂。
是長孫茂,卻不是現在的長孫茂。
視線裡的他,眼神清澈,面容仍帶幾分少年氣。
尚未加冠……也興許是蓄髮至那時,頭髮不長不短,只剛剛夠束起個小小馬尾,不足以挽作髮髻,冠不上罷了。
葉玉棠稍作回想,想起從洞庭到雪邦那數月之中,似乎正是他頭髮最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