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隔這麼久還是不能忘記──
我不是那種與群眾混得很好的人,
我彷佛特別依賴熟悉的方式……
隔這些日子,還是不能忘記。」
我放下妻,走過去。
她沒有注意。她喝了一口拔蘭地,一看就知道是個能喝的人。她很靜默,看看窗外,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輕聲叫:「丹薇。」
她一怔,並沒有猛然抬起頭來,過了幾秒鐘,她緩緩轉身,見到是我,嘴唇動一動,看著我不出聲。臉上還是不化妝,眼睛依舊那麼圓,濃眉,烏黑的漆發。
她一時叫不出我的名字了。難怪她,四年沒見面,她怎麼會忽然想到能在這種場合見面呢?
然後她微笑了。
「丹薇。」我伸手,「你好嗎?」
「好。你呢?」她輕輕的問候我,輕輕與我握手。她右手戴了五隻銀戒子,左手戴一隻鑽石訂婚戒。
呵訂婚戒子。曾經一度,我們一起到珠寶店去看過婚成,曾經一度,她是我的女人。
我垂下頭,「好。」我說:「很好。」
她溫和的說:「我聽說了。他們說你事業很如意,那是你太太嗎?穿紫色夾銀線長裙的那位?她真美麗。」
丹薇的口氣完全變了,那麼溫和客觀,那麼禮貌周到,她完全變了,一個微笑遮掩了一切,甚至達她的聲音都不一樣了,她的聲音那麼平,一點過份的語氣都沒有。
她說:「她是個電影明星是嗎?」
我連忙答:「現在不拍戲了。」
丹薇笑一笑,再喝一口酒。
她以前是不喝酒的。以前,以前我怎麼會娶一個三流女明星做老婆,還帶看她到處晃?以前。人是會變的,不要問別人怎麼變了,問自己是怎麼變的,先問自己。
我問:「你是一個人來的?」
「不,」她答.「我與男伴來的。」她轉過身去。
我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孩子,甚至比她還要年輕兩三歲,正在與別人講話,一個英俊的男孩子,濃眉大眼,高大挺拔。配得上她。
但是丹薇臉上沒有歡容。
丹薇的臉上從來沒有歡容!即使與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如此。只有在看到一張名畫的時候她才微笑,只有在看卡通的時候她才大笑。她的笑永遠不留給男人。她太驕傲。或是因為她碰到的男人都太沒有辦法,不能得到她的歡心?像我?像那邊那一位?
「他是你的未婚夫?」我看看她的訂婚戎子。
「不,」她搖頭,「未婚夫在倫敦。」
「他只是一個──男伴?」
「是的。」她動動嘴角。
她真的一點點也沒有老,四年的光陰彷佛沒有間斷過我們兩個人,只是我們都鎮定了,可以和平的說話了。我與她在沙發上坐下。
她說:「看這霧──」
「你還是想得那麼多。」
她笑,「不管有沒有用,我還是看紅樓夢的人哪。」
我慚愧的隕她微笑,我的妻子項管用,但是她連日常報紙上的副刊小說都沒看懂。
丹薇說:「聽說你的女兒漂亮極了。」
「讀書讀得不好,」我尷尬的說:「幼稚園都留級。」
她不在意的說:「女孩子讀書好有什麼用?」她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一點喜怒哀樂都沒露出來。
天呀,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她以前是愛惡分明的,脾氣猶如雷霆一般,每件事情,黑是黑,白是白,但是現在可以看得出,她的心是死了,才會這麼的淡然灑脫,甚至她的眼睛也沒有了那種光焰。是什麼悲哀令她變成這樣呢?就像她身上那套白衣服,像蝴蝶標本,偶然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