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要去緬懷什麼。
學校的變化大極了,連花圃裡的花都換了品種。
向值班的老大爺打聽了小馬老師任教的班級,便悠悠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順便經過操場,學生們都穿著藍白相間的夏季運動校服,有些懶洋洋的做著不知翻新到第幾套的廣播體操。
從操場到教學樓先後經過小操場,小花園,板報欄,男廁所等若干風景,熟悉的景物在眼旁一一跳過,散操的學生們踏著預備鈴往各自班級飛奔,他們──和自己當年一樣,囫圇的眉眼,微微含著的胸,無論談論什麼,表情都是由骨子裡透出的純真,他們──看起來好像還是自己認識的那一撥,但實際上,自己,以及自己熟知的那批人現在已經快三十歲了。
在初中部的走道前陳圓圓刻意停了一下,上課鈴已經響過一遍,樓道里空空蕩蕩,但他總覺得好像等一會從樓道盡頭的轉角就會走出個人,小小的,卻抱著幾乎擋住臉的厚厚一摞作業本,表情是無人可比的驕傲,那時的田恬就是那樣,他總是在上課伊始被老師叫去取作業,或是取點名冊,或是其他什麼東西。有一次陳圓圓遲到了,正趕上他抱著一摞練習冊從走廊盡頭走來,不知是走神還是沒看清路,目光相碰的瞬間作業本撒了一地,那時他們正處在冷戰時期,陳圓圓愣了一下還是幫他一起撿著在地上的本子。
最後田恬小小聲的說了:謝謝。
那個時候的田恬在想什麼呢,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小心翼翼的悸動著?
敲響歷史組辦公室的門時,陳圓圓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所謂“尋找同桌的你”,重點其實是“尋找”的過程,無論是從回憶裡,談話裡,還是景物裡,還是埋藏在自己心中的人和事裡,重要的並不是結果,而是那尋找途中所感受到的一切。
無論痛與樂。
3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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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坐在辦公桌後的中年女子猶疑的盯著門外的男人。
“小馬老師,是我啊,陳圓圓!”
“啊!?”女人不可置信的掩住嘴,仰頭看了許久才依稀從男人臉上找到一點和過去相似的輪廓,“哎呀,咳!你看我……都沒認出來,啊,坐,坐啊!”說著忙不迭從旁邊桌前拖過椅子。
小馬老師第一堂沒課,辦公室裡清靜得很,陳圓圓在她對面坐下,順便將帶來的禮物立在桌旁,小馬老師激動得眼中閃出淚光,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一拍巴掌站起來,“你瞧我,我給你倒杯水,喝茶吧?我這有綠茶,花茶……”
“老師您就別忙了,跟我還客氣什麼啊。”陳圓圓笑著阻止老師的動作,“應該是我給您賠罪啊,這麼多年也沒回來看一看。”
“你們都忙,我知道的,新聞上都說你們這撥孩子最倒黴,中考高考最難,畢業又趕上金融危機……陳碩他們倒是每年都來看看,我問他們工作家庭都順利吧,都說挺好挺好,哎,這些孩子。”說著小馬老師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抬起頭端詳著陳圓圓:“你呢,這些年怎麼樣?一直忙事業來著?”
“恩,當年上職高之後第二年就送去國外培訓了,和資本家簽了五年賣身契,這不剛結束麼。”陳圓圓笑笑。
“哦,哦,好啊,還是海歸吶?”小馬老師睜大眼,額頭的紋路因此而清晰,到底也老了,當年那麼如花似玉的小女人,現在也快四十了,這麼說當年帶初一三班時也才大學畢業呢,陳圓圓掩飾住內心的感慨,搖搖頭:“什麼海歸啊,不過也是個打工的。小馬老師,您這些年怎麼樣?”
“哈,什麼小馬老師啊,都老馬了!”
“什麼啊,您一點都沒變嘛。”
“你啊,就是嘴皮子利索!”
“所以當年也沒少和您頂嘴啊。”
“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