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親的墓地,也是她生命結束前,最後待過的地方。
他回過頭,去看那張床。
七年後,就是在這裡,他失去了母親。
周晉為親手為自己的妻子下葬。
小姨說過,媽媽去世的時候連六十斤都沒有了,經過無數次化療,她白皙嬌嫩的面板變得幹黃,她烏黑茂密的頭髮逐漸掉落。
她躺在爸爸的懷裡,永遠地閉上眼睛,結束了自己被病痛折磨的人生。
媽媽去世時,小姨也在,她告訴周宴禮,你爸爸沒有哭。
他很平靜地為你媽媽蓋好被子,溫柔地吻了她的額頭,他說:“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老家的習俗是,有人去世時,隨身衣物也需要一起燒燬。
他在清理
那些東西的時候花費了很長時間。
每收拾一件,他都會停下來看很久很久。
彷彿在腦海裡一遍遍回憶,她穿上這件衣服時的樣子。
葬禮前,他爸親自開車將他媽送去火葬場。
站在焚化爐外等待的時候,看著煙囪裡的煙霧飄出來的時候,看到骨灰被推出來的時候。
平江市下了很大一場雪,天氣預報上說,那是近八十年來,遭遇的首次超強冷空氣。
聽人說,焚化爐剛推出來時,骨灰還保持著人形的輪廓,部分骨頭過於堅硬,燒不成灰,需要最後砸碎。
經過那麼多次化療,一部分骨頭甚至變成了黑色。
看到那副景象,他當時想的又是什麼。
那個架海擎天、位高權重,卻在面對妻子的病痛,束手無策的男人,心裡想的是什麼。
是想和她一起離開,還是想到家裡還有一個剛滿一歲的兒子在等著他。
他的妻子變成了一堆沒有溫度的骨灰。
他哭過嗎,他會哭嗎。
小姨說:“你媽媽去世時你還很小,所以沒什麼記憶,可你爸爸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化療室的淒厲慘叫,藥物排斥的不良反應,暴瘦的體重,脫落的頭髮。這些都比文字要慘烈一百倍。”
周宴禮每年都會回平江幾次。
每次受了委屈,無人述說時,他就來這兒,和他媽告狀。
偶爾一陣風吹過,他便覺得,那是他媽媽在回應他。
他看著墓碑裡的照片,那個時候她還是健康的,漂亮的,看著鏡頭的笑容溫柔恬靜,眼裡有相機的閃光燈,也有拿著相機為她拍照的人。
周宴禮能夠分辨出,那是他父親。
他們那個時候應該很幸福。雖然不清楚他爸對他媽的情誼到底有幾分。
可她是他寧願對抗整個家族,不惜與他們決裂也要娶的人。
多少是有過真情存在的吧。
而現在,此刻,當下。
他們在結束的終點重聚。
周宴禮看著他們,看著面前的二人。
是沒有被病痛折磨,健康的江會會。
是未曾經歷喪妻之痛的周晉為。
幸好,幸好在這個世界裡,她還活著。
江會會還好好活著。
一切還來得及,一切還來得及。
他會救她。
救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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