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拉棉地,還正在降大雪。
用來形容今日情形,至好不過。
上星期日撥電話到多倫多,聽鄭伯母說,下了近兩公尺雪,鏟個半死,那邊情形是比較可怕。
所謂鄭伯母,其實是思敬的朋友鄭宇淑,思敬的女兒小昆叫她鄭伯母,思敬覺得好玩,也跟著叫。
其實小昆叫錯了。
宇淑嫁給姓王的人家,應該是王伯母才對,可是小昆不接受女性出嫁後連本姓都不能儲存,故稱鄭伯母。
呵,忘了講一句,小昆已是大學生了。
當下思敬口中喃喃說:「豐年好大雪。」便取過照相機,披上羽絨大衣出去拍照。
按了十多張,小昆在門口叫:「媽媽,時間到了,要出門了。」
思敬問:「學校可關門?」
小昆笑,「你倒想。」
思敬只得速速梳洗。
車房裡兩部四驅車,有備無患,小昆說:「媽,你用平治,我來開蘭芝路華。」年輕的她預備大顯身手。
「小昆,下雪交通必擠,不如你我合用一輛車,也為他人著想。」
小昆好生失望,好不容易等到下雪,她打算把那輛高大英勇的吉甫車開出去出風頭。
「媽——」
「我不放心讓你駕駛。
小昆溫柔地看著母親,媽媽都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能擔心多久就多久,永無止境。
「好好媽媽,你說什麼就什麼。」
思敬感動,「小昆,你就是這點可愛,從不叫媽媽傷心。」
「言重了,媽媽,開車吧。」
出了路口,如履平地,才知道四輪帶動的好處。
思敬感慨,「你看我們多幸福,下了一夜的雪,懵然不覺,擁被而眠,古代才做不到。」
小昆笑,「若付不起電費,現代人也做不到。」
駛到山腰,思敬咦一聲,有車拋錨,司機站在路邊朝他們招手。
小昆馬上說:「媽媽別理他,我們時間擠逼。」
思敬慢車,按下車窗,吹得一臉雪,「什麼事?」
那司機一邊跑過來一邊說:「我的車不動,我今早必需準時到市中心見工,請載我一程。」
「媽,別去睬他,江湖守則是別讓人搭順風車,還有,自己也千萬不可乘順風車。」
思敬卻對那陌生人說:「快上車。」
小昆長嘆一聲。
那人上了車,脫下帽子,母女才發覺他是同胞。
也不稀奇,這座山已被洋人戲稱為筷子山,可知有多少中國人。
那年輕人本來焦急得臉都紅了,上了車,還頻頻看錶,車子駛到山腳,才鬆口氣。
思敬問:「什麼街?」
「請在溫哥華酒店放下我即可,我過馬路到勃拉街。」
思敬慢慢把車靠邊。
年輕人間:「請問貴姓?」
「我姓於。」
「兩位於小姐真是好人,謝謝你們。」
思敬解釋:「我姓於,我女兒姓洪。」
年輕人一怔。
車子停下來,小昆不耐煩地說:「到了好下車了,後會有期。」
那年輕人只得頷首再道謝下車而去。
小昆立刻教訓母親:「對陌生人不要說那麼多。」
「看樣子他不像壞人。」
「壞人額上鑿字嗎?」
思敬笑,「有些鑿流氓二字,有些鑿癟三二字,不過亮眼瞎子看不出來。」
「我到了,你自己小心。」
小昆念會計,已在一間公司實習,于思敬呢,卻在讀大學二年級,選的是她自小嚮往的天文物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