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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小心看著康熙的神色:“這活佛喇嘛最好的地方就在於傳承的辦法。以往的王侯若非世襲罔替,就是強者勝出。活佛不近女色,無後,用的是靈魂轉世,投胎於清貧牧人之家,由熟悉前任活佛近身之人確認身份,就被帶入佛寺教養,與塵世牽扯少。各部各方不管勢力大勢力小,在誰當活佛上都沒說話的權利,只能擁戴,也就不容易偏袒,又不怕俗世的老子娘藉機登龍門,不會對各方局勢造成影響。單從這傳承的法子來說,活佛確實出世,超脫了俗人的紛爭。”
“不偏袒?超脫於紛爭?”康熙冷哼道:“噶爾丹鬧出的亂子怎麼說?”
“皇上是天子,尚且也是人。達賴喇嘛是佛,活在人身子裡,吃五穀雜糧,七情六慾留下那麼一兩絲也是有的。噶爾丹的事,要說起來,是噶爾丹聽喇嘛的,不是喇嘛聽噶爾丹的。五世達賴偏愛噶爾丹,不是因為與準噶爾有淵源,而是因為噶爾丹是他的弟子,最聽他的。之後,桑結嘉措匿喪,假達賴喇嘛之名義以令各方,暗中尋找確立倉央嘉措時,仍是做足了手續。真相大白,各部只怪桑結嘉措,尋思的只是怎麼防著再有人假借活佛的名義,並不置疑倉央嘉措,也不想改變達賴喇嘛傳承的法子。”
“你是說,朕聽信拉藏汗,廢了倉央嘉措,立伊希嘉措,錯了?”康熙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皇上沒有錯。以兒臣看來,以當時情況,皇上是極英明的。一口鍋裡吃飯,一家人的口味還分清淡厚重。一床睡著,夫妻也未必做一個夢。隔了萬水千山,拉薩那些人事,皇上又如何能知底細?當初,桑結嘉措刻意矇蔽,紙包不住火了,方才上表呈情乞憐。皇上寬懷大度,饒恕了他,還代為隱瞞。而後,西藏內亂,桑結嘉措被殺,拉藏汗控制了局勢,及時遣使來報,皇上為求局勢穩定,允其便宜行事。對倉央嘉措,拉藏汗言之鑿鑿,皇上僅憑一家之言難以分辨真假,也沒說立刻就要廢去,只命送他入京考察,是他自己死在半路。皇上仁愛天下,從頭至尾,希望的都是天下太平安靖,力求避免生靈塗炭。是拉藏汗別有所圖,假借了皇上的名義,實現自己的私心,陷皇上於失察。他倒是想學桑結嘉措,卻沒人家的頭腦,做戲也不從頭做個全套,留下那許多破綻,被人猜疑討厭。”
康熙沉默地望著她,良久嘆道:“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和為難就好。”
“兒臣明白,也對額附說了。額附多次向他父親叔叔解釋,勸他們不要聽信喇嘛們煽風點火,等皇上看破惡人面目,自會給藏人蒙古人一個公道。皇上也不能怪那些喇嘛和蒙古各部不服拉藏汗。毒殺長兄,竊取汗位,有悖人倫,到底是他自家的事。他也不是第一個這麼幹的,大家都願意睜隻眼閉隻眼。廢除已立的達賴喇嘛,可是從沒有過的事,事先也不曾與青海各部商議。黃教信徒眼裡,達賴喇嘛是最大的活佛,被個凡人說廢就廢,還有什麼威信?又半路里立一個據說是他私兒子的喇嘛,壞了達賴喇嘛轉世傳承的規矩。若由著他這麼著,班禪喇嘛和底下大小活佛,是不是也都要改成哪個霸道汗王的骨血?這麼一來,黃教的根基可不斷送了?”
康熙沉吟著,不得不在心裡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有些意氣用事,考慮不夠周全。
楚言幽幽嘆道:“若是信了幾百年的神佛倒了,可讓蒙古人藏人怎麼辦?西藏蒙古會不會亂成一鍋粥?西邊那些回教部落會不會趁亂打劫?羅剎人會老老實實呆自個兒家裡麼?皇上,兒臣真的很怕。”
康熙微微一震,第一次在這張臉上看見驚惶和脆弱,讓人感到心疼愧疚,沉吟著問道:“朕給了拉藏汗一道諭旨,你知道了麼?額附怎麼想?”他有點後悔,既叫她回來,就應該在送她回京前,至少在給出那道諭旨前,先這麼同她談一次。
楚言閉上眼,長長地嘆氣:“他不知該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