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還好,一說我爸就吹鬍子瞪眼:「你就巴不得我走,媽的,生了個兒子跟我一點兒都不親。」
我說:「是是是,把水喝了吧。」
我爸:「老子不喝。」
我說:「你不喝拉倒。」
我爸暴怒了起來:「你怎麼說話的,我還是不是你爸!你給我記住,我是你爸,不準沒大沒小!當年就全是你媽的錯……」
他的話顛來倒去每次說的都差不多。其實歸根結底,他只是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我當然也知道如果不想惹怒他應該做點什麼。可我就是做不到,死也做不到。
我爸站起來踢翻了一個塑膠凳,我冷著臉看他,他抬起手指著我的臉。過了一會兒我爸問我,錢還有沒有?我說,沒有。我爸說,有錢先借我一點兒,陳志憲肯定給你留錢了,要不就是陳麗麗在給你打錢。
陳志憲是我姥爺,陳麗麗是我媽。
我聽了這話實在忍不住,於是笑了起來,說:「陳志憲埋土裡了,陳麗麗失蹤十三年,你別妄想了,爸,我真沒錢。」
我爸聽了,抱著頭在沙發上坐下來,小聲說道:「你沒錢,你沒錢,你沒錢……」
「你走吧,爸。」我說,「我要睡覺了。」
我去拉我爸的胳膊,我爸很快和我扭打在一起。也不是真的玩了命地打,就是那種雙方都有火氣的推推搡搡。我把門拉開,用力把我爸推出去,我爸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我操。」我愣了愣,然後又推了他一下,他被我推倒在地。
「媽的……你這小兔崽子……你等著……」他氣喘吁吁地說,「你等著!陳志憲這房子拆遷了也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我說:「你去死吧。」
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門。
門外的動靜很快沒了。
我去洗了澡冷靜下,出來的時候偷偷開啟門看了一眼,我爸已經不在了。我擦了擦滴著水的頭髮,然後在一樓開啟電腦上網,瞎看了一會兒論壇,不知道怎麼地瞥見了桌上的複習筆記,於是又再次學習起來。
我已經習慣了。家庭不是我能選擇的。不過我有時候在擔心,如果哪一天我控制不住,真把我爸打出個什麼好歹來,我是不是要去坐牢。或許也不用,等我畢業了,我可以去外地打工。
一走了之。
如果舒悅想跟我一起,我還可以捎上她。
但有一點我很在意,我必須小心一點。我爸在打我房子的主意,我以前還不覺得,但是現在明白了。姥爺留給我的東西,我絕對不能讓別人搶走。
這天晚上我睡得很晚,筆記上的內容背了許多,背了忘忘了又背,但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好歹能想起點什麼。結果我出門的時候,又碰見了楊舟。他在我家門口不遠處的那棵樹下站著,不知道怎麼又跟野狗玩了起來。
「謝然。」楊舟叫了我一聲。
我說:「嗯。」
楊舟不跟狗玩兒了,朝我走過來,那黃狗駐足在原地看著我,膽子很小。我鎖了門,楊舟跟著我,我倆慢騰騰地走著去坐地鐵。到了地鐵站,他讓我等一下,去買了張地鐵卡,又在機器上充值了五十塊錢。
「這樣方便了。」楊舟笑道,「你最近經常去學校,變乖了嗎?」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從閘機口進來,說:「考試周。」
楊舟說:「能過嗎?」
我說:「應該能。」
楊舟說:「你在臨時抱佛腳?」
我說:「嗯,在抱,但不知道佛祖肯不肯理我。」
楊舟想了想,突然說:「哎你說同一時刻肯定有許多人都在抱佛腳,那佛的腳到底得多大啊。」
神人的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