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父王的變化卻讓我吃了一驚。他躺在那張雕刻著雙鳳呈祥圖案的華麗大床上,消瘦、蒼白、憔悴、虛弱,全沒了奕奕神采。
“父王。”我跪在腳下那片冰冷的晶瑩之上。
“月月,起來。”他的聲音依舊動聽,但其中的病弱之感讓我有些難過。
“過來。”他又說。
我走到床榻前,他慢慢地握住我的手,我感覺到他的手心涼涼的。然後,他對我柔和的笑了笑,“月月,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就想起了孃親臨走前的那一幕。那時,她也拉著我的手,也溫和的笑著,對我說:“月月一定要好好的,父王就來接你了。”
這時,我很想大聲質問他:“你為什麼不問一問我的孃親過不過得好?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等著你?”但我忍住了,我說:“我過得很好。”
“在王宮住得還習慣嗎?”他又笑著問。
“習慣。”我回答。
“那就好。”他放開我的手,“你以後要好好向子都和百官學習,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問,桑梓國的未來就全靠你和子都了,你一定要盡心輔佐他治理國事,還要記住善待萬民。”
就這麼幾句話,他已經有了疲累之意。我看見他輕輕地喘了幾口氣,然後看向我,眼裡是嚴肅之色,“最重要的,是鳳凰之血的傳承,這是身為王族最大的義務。王族的子嗣一向稀薄,你是唯一的公主,子都是下一任王,你要和他生兒育女,將王族的血脈傳遞下去。”
我知道他知曉我和子充的事情,剛見他時,我心裡還很慚愧。但現在,聽得他每一句話都是告誡和命令,一句都不提起我的孃親,我不由得憤慨起來,“這十五年我一直和孃親生活在鄉里,我從來不知道什麼王族的使命和義務,我什麼也不懂,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住進王宮,我更不知道自己還會成為王后!”
他靜靜地看了我片刻,嘆道:“月月,你是在怪我嗎?”
他憔悴的眼裡有些悲傷,我突然就不忍再看他,於是垂下頭去。可我怪他嗎?我以前從沒有過這個念頭。但此刻我明白:我確實怪他!
“你的孃親,也怪我嗎?”然後,我聽到了這一句。
他終於提起我的孃親了!原來,他還記得我的孃親!想到這兒,我心底是一陣不可遏制的激動,脫口道:“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
我的父王沉默了很久。
後來,我看見了他眼裡的溼痕。
“伊人。”他溼潤的眼有些空茫,“我對不起她。”
之後的一段日子,我每日都會來棲鳳殿看他。他越來越虛弱,話也越來越少,後來就一直昏睡不醒。
在棲鳳殿裡,我時而會碰到子都,時而會碰到子充。他們對我依舊親切,可還是都沒有再去過馨寧殿。子都沒去馨寧殿,我知道他是國事繁忙;可子充沒去看我,我卻有些想不通。
有時候,我會禁不住難過地想:“難道真如王后所說,子充沒有喜歡我!”
這一日,在棲鳳殿裡,我卻看見了他們兩個人。他們並排坐在父王的床榻前,背對著寢殿的門。所以,我走到了門口,他們都沒有看到我。而我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刻,就有一瞬的愣神,步子也停了。這是我在棲鳳殿第一次同時碰到這兩個人。
“子充,我們不要鬧彆扭了,好不好?”恰好這時,子都說了一句。
“你不娶她,我就不和你鬧。”子充緊接著答。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子都又說。
“那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子充冷聲道。
“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我?你知道我不喜歡她!”子都激動起來。
“你都要和她成親了,你還叫我體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