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一回到家,立刻走進儲物室去找東西。
王明拿著一杯紅茶靠在房門口,靜觀其變。
只見周平東翻西抄,終於歡呼一聲,自倉底拉出一幅油畫。
玉明莫名其妙,這是他的陳年習作,並無稀奇之處。
周平掃一掃畫布上的灰塵,問玉明:「你覺得怎麼樣?」
「我對於抽象派畫一向沒有研究。」
「你應該看得出這是一幅女像。」
玉明笑出來,喝一口紅茶,「拜託拜託,你可別興致大發,替我造像。」
「玉明,看樣子你不是我的知己。」
「我欣賞你專業的才華。」
「但是我一向希望成為畫家。」
「相信我,建築師生涯理想得多。」
周平把畫豎起來。
玉明端詳過後,不置信地問:「這真是一幅女像?」
怎麼不是,是馮戎與周平合作畫的楊丹。
這當然也是馮戎的一步棋。
周平聽得母親說,「沒想到馮戎這麼攻心計。」
周先生都答:「對小平有益,也許人家一片好心。」
「我看不見得。」
「不要太計較真與假,我們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那畫展,開還是不開?」
「我正在聯絡紐約的高更漢畫廊,那猶太人如果喜歡馮戎的作品,我就出一份子費用。」
那畫展對馮戎好像很重要很重要。
他漸漸露出情急之態。
一日,在陽臺上,周平在調色,馮戎對他說:「多可惜你志願不在美術,不然是青雲直上。」
周平還來不及回答,馬戎就苦笑說:「其實你幹任何行業都可以一帆風順,令尊必然鼎力支援。」
周平覺得話中有話,作不得聲。
馮太太顧左右而言他,說道:「小平,你來看這個海,藍得不能置信。」
周平走過去,站在她身邊,衷心附和,「這個城市,也不過只得這個海。」
說完了,周平轉過頭來,「父親說,紐約那邊,天就會有訊息。」
馮戎一怔,略略不安,連忙說:「來,把這點藍色染上畫布。」
馮太太看丈夫一眼,不出聲。
周平說:「我去取冰淇淋。」
他一轉背,就聽見馮戎把畫筆摔在地上的聲音。
馮太太輕輕說:「你何必心急?」
「這樣耗下去,沒完沒了。」
「馮戎,人到無求品自高。」
「是,我有所求,你應當站在我這邊。」
「不要在人家家裡吵架。」
兩人沉默下來。
周平拿著冰淇淋筒走出露臺的時候,馮戎已經走了,只剩下楊丹一個人。
他選一支給她。
她微笑,「正是我喜歡的巧克力。」愉快的吃起來。
「馮老師呢?」小平問。
「他心情不大好,先回去了。」
「啊。」
「一個人期望過高,失望也大。」她緩緩走近坐下,淺淺嘆口氣。
「是因為畫展的事?」
「我們不說那個,來,繼續畫下去。」
她喜歡穿黑,喜歡曬太陽,喜歡輕笑,她是一個完美的女子。
周平叫玉明喚木匠上來,把那張油畫.掛在書房。
玉明問:「這張作品是什麼時候完成的?」
「我十八歲那年。」
「你十八歲時長相如何?」
「我醜。」
玉明哈哈大笑。
說得一點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