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改變,神情卻與初見時大不相同,那時飛揚跳脫燦然生光的眼神,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森森的冷意,冰涼刺骨,彷彿同周遭的氣息融為一體。
穆信掃了掃四周,方圓可視的距離之內,空蕩蕩無一人,他緩緩走了幾步,出聲問道:
“石晏……只你一人?”
石晏輕蔑地揚起臉來,眸中帶著諷意:“殺你,我一個,就夠了。”
該來的遲早是要來,這一幕他曾在夢中夢過,腦中想過,卻都沒有眼下來得真實。
“石晏……”他喉中微哽,遲疑良久,才道,“當年之事,是我愧對於你……但我當時,的確是受奸人所惑,故而才……”
“你不用多說了。”石晏冷聲打斷道,“你的事情,我沒有興趣知道。”
雖是意料之中,穆信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將手裡的人頭扔給他。
“此人亦是當初害死你父母的兇手,你既不願聽我說,倒也無妨,拿著這個和我的項上人頭去祭奠方大人罷。”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了麼?”石晏冷笑一聲,斗然大笑,“穆信,我最恨的就是你這般性子。明明做了壞事,卻還是一副正義模樣,分明是個偽君子,卻在外人看來剛正不阿,怪不得……怪不得我師姐,我師父,還有阿初……他們都向著你……
“他們都覺得,是我錯了!”
“連我最親近的人,都覺得是我錯了!”
他抬起手臂,劍指著他胸膛,可眼中竟蘊著星光:“你為何當初要做我師父?為何會是你!?”
他曾經無比崇敬,曾經無比嚮往的師父,到頭來卻是自己一直苦苦找尋的殺父仇人,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可笑了。
穆信自知他內心苦楚,手中並不握劍,只站在原地,聲音平淡如水:“我殺了你親人,你是該向我復仇,我無話可說。今日我亦等了十載……你動手便是,我絕不會還手。”
石晏輕嚥了嚥唾沫,慢慢將寶劍抽出,隨手扔了那精緻的劍鞘,彎曲的劍身仿若魚腹肝腸,上有凹凸不平的紋飾,黯淡的顏色裡不知沾著多少人的鮮血。
他把劍一橫,悠悠朝穆信走去,劍尖在地,划著積雪,落下一道痕跡。
木屋的門被人吱呀一聲開啟,初然撫著牆,顫顫巍巍地走出來,見著眼前之景登時驚呆。
“石晏!”
她抖著嘴角,大聲道:“他可是你師父!”風雪把她的聲音淹沒,隱隱約約聽得些許哭腔。
“石晏!”
“你不許動他!”
“……他從前待你這麼好……你真要動手殺了他嗎!……”
他握劍的手不知不覺中也有些發顫,是這天氣太過寒冷了麼?可是自己的心還是熱的,胸腔跳動的聲音如此的強烈,一陣,一陣。
——“穆信是個怎樣的人,你心中不也有數麼?”
桑鬼那日之話在他腦海裡驀地響起,石晏腳下一滯,偏頭望了一眼手裡的劍。
他為何要孤身一人前來?
穆信的身手按理來說要好上他百倍千倍。
他怎有這樣的信心能夠手刃他?
……
他是知道,面對自己……他決計不會動手的,絕對會站在原地,任他宰割。
穆信是個怎樣的人,你心中不也有數麼?
……
人已站在了他的面前,初然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撲通”一聲就對著他跪下。
石晏一瞬愣住,本能想伸手扶她,手卻握著劍,僵硬得無法動彈。
“你……”
“石晏!”她拽著他衣角,哭道,“我求求你,你別殺他……我求求你……”
紛亂的風捲起他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