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陶繼而柔柔貼在她耳畔喚:“糖糖?”
唐糖發著燒,身子本來忽冷忽熱的,這會兒身子恰恰覺得有點冷,為他熱乎乎一喚正是十分受用,因而依舊故作矜持,撇著腦袋不看他,好讓他繼續喚著。
“糖糖……到了孟州,拜了祖父,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唔……”唐糖不好意思答。
“當你答應了。還有你方才說的……究竟什麼遺言?”
唐糖猛想起她還有東西落在租住的船上:“我的行李!”
紀陶努嘴,唐糖朝著他的方向一轉頭,就看見了她枕畔那個青瓷盒子。
“給你帶上了。早就看透了這趙思危,全然無信無義,虧我還為他奔命至此。”
唐糖辯道:“東西是我從他處偷的。”
“你敢老虎頭上拔毛?”
“呃,他無信義,好歹句句都是實話。虧你好意思給我留遺言。”
“你都沒拆開看過,怎麼就知道這是遺言了。”
“不是遺言是什麼?”
“你可以看看的。”
“我一想這裡頭是遺言,氣得壓根不打算看。就想當著你的面開啟,方便罵你,現在既然你在敢不敢同看?”
“好。”
船上的東西簡陋,紀陶隨便搬來張小桌,將青瓷盒搬在小桌之上,掏出匕首照唐糖的法子往手臂上劃了一道。
唐糖都不敢相看,再望時他肘間流下的血已然滴滿那個青瓷盒底。
然而盒子紋絲不動。
唐糖低笑:“早說了它們不喜歡你的冷血。我來。”
她心底其實亦很吃驚,當初,若是沒有她的血,難道這個盒子竟是打不開?
紀陶自然不允,一把摁住她:“再劃我們小糖糖也成篩子了。”
唐糖長了些力氣,起身奪刃就往左臂上劃:“此言差矣,蝨多不癢,多一個疤不多,你只管嫌棄罷。”
紀陶氣死了,然而他臂上的血條子已然淌下來,再罵無濟於事。
蠱盒果然認唐糖的血,盒子應聲而開,那一雙形態羞人的春宮小娃娃裡頭,掉出一枚以蠟封緘的小紙卷,正是唐糖當初親手擱在裡頭的。
唐糖嫌兩手的粽子甚是礙事,也不顧紀陶會罵,一氣剝了去。用指甲小心刮開紙卷表面蠟層,裡面裹的原是一張信紙,正要展開,紀陶卻將她的手猛地攥住了。
唐糖不解:“作甚?”
“不許笑我。”
唐糖斜他一眼:“你寫了什麼笑話麼?”
他依舊捏著不讓讀,脈脈望著她:“也沒寫什麼,總之不許笑就是。只恨那個趙思危,陷我於不義……”
“不義?哼,想必不是什麼好話?你燒了得了。”
他狡黠笑了:“看罷,三哥敢作敢當的。”
唐糖狐疑展開那頁信紙,這哪裡是他寫的信,原是她十一歲回到孟州那年,頭一次給他寫去的那封信。
那一頁字少,她照舊用酸黃果擠汁兌水,沾了那調製好的水,往信紙底面上寫下那一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水漬乾透時,酸黃果的顏色消隱不見,唐糖以為他從來不會知道。
然而那一頁紙,分明是被他在火上烤過的,淺黃色的字跡隱約可見。
而疊在這行字上,正是紀陶沾了墨,循著唐糖稚嫩的筆跡,與其上描下的同一句話。
墨跡久遠,紀陶亦在信紙上落了款,與她當年去信的日子,不過只差半月。
唐糖心頭酸澀感慨,絕不敢去望他,只將信蒙在臉上半天,依舊說不出一句。
紀陶不好意思,搶了那信紙便藏起來:“把我的寶貝弄溼了。”
“紀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