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銀柱,那一線銀白,紅色的格子,她看清楚,終於鬆了一口氣。
退燒了。
天已經擦黑,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身。坐的久了,身子有點兒僵硬。她慢慢的踱到臥室的窗前,夜幕降臨,亮燈的視窗,寥寥無幾。
安靜是安靜的,可是,若把阿端放在這裡,她是不能放心的。
床上的自端動了一下,她回頭。
“阿端?”她過來,果然看到自端睜開了眼睛,“醒了?”
自端又動了一下。
容芷雲忙問:“想做什麼,喝水還是去衛生間?”她聲音溫柔裡帶著些許急切。自端的目光聚焦在她臉上。母女倆靜靜的對視著。“阿端?”
自端吸了一口氣。鼻子是塞的,她呼吸有些困難。她眼睛轉著,看著旁邊的溼毛巾、冰袋、水杯……然後,她的目光落在那一碗水果上。她辨不出味道,但是看得出,是桃子,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在透明的碗裡。
容芷雲坐過來,“吃一點兒?媽媽記得你喜歡吃桃子……”
自端沒說話。
容芷雲看到女兒眼角,流下一行清淚。
桃子,她喜歡吃桃子。可是現在,她很少碰這種水果了……媽媽不知道。媽媽只記得,她愛吃這個。
他對這種水果敬而遠之,因為桃子上那層絨毛,他過敏。一碰,全身都會起紅疙瘩,就是看一眼、或者聽到,他都會覺得癢。從小就這樣。她知道。
那年夏天,他們沒去北戴河,而是去了青島度假。正好是桃子上市的季節,當地有一種特別好吃的桃子,又大又甜。她吃了一回就喜歡,颯颯也愛。第二天大伯母專門讓人去買,成筐的拿來,帶著葉子,新鮮。她喜歡極了。猛吃。大伯母說,阿端都快要變成水蜜桃了……大伯母笑她的,她不愛下水,颯颯他們每日在封閉的海水浴場戲水,她只管在別墅裡悶著,和颯颯站在一起,一個是黑炭,一個是白玉。
後來力昭和鐵河也過來了。她十三歲。可是也能看出點兒什麼來。她發現力昭哥哥和姐姐經常黏在一起嘀嘀咕咕……她倒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不是……應該他們三個一起玩的?他們一起回來過假期,再一起回英國。
她才開始長個兒,力昭哥哥形容她是“鶴”,為的是她的腿又細又長。她不開心。大伯母因為總是喂不胖她就很操心了,她還被這樣形容……佟家二哥倒只是掃她一眼,說了力昭哥一句“胡說什麼”,便不言語了。
那天晚上,她在房間裡趴著看小說,覺得餓,想要吃桃子,發現盤子裡已經沒了,想起來,颯颯下樓的時候,把最後兩個拿走了。已經挺晚了,她還是自己跑下樓去,想去廚房筐子裡拿。樓梯上坐了一個人,在吸菸,她嚇住,手扶著木樓梯的扶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瞪著那個黑影。外面廊子上有燈光,她辨認著。那黑影回過頭來,她沒認錯,是佟家二哥。她小心臟咚咚的跳著……他把煙掐滅了,問她,這麼晚了,跑下來幹嘛。
她抿了唇。不太好意思。想了想,還是說,我找吃的。他站了起來。他那時個子已經好高了,瘦瘦的。她跑進廚房去,從筐子裡拿了兩隻桃子,回頭,看見他斜倚在廚房門口,問她,晚飯的時候颯颯抱上樓去那麼多,你們都吃光了?好像有些不可思議。她不出聲。只管拿了桃子去水喉那裡沖洗。背對著他。只過了幾秒鐘,他過來,一把從她手裡拿過那兩隻大桃子,丟進盆子裡,又從筐子裡拿了一些,小半盆,泡在水裡。四下裡一看,找到鹽,舀了兩勺,溶在水裡。
“你看著。”他拿了一隻毛刷,細細的洗著桃子。她站在他身邊。看著他把那些桃子一個一個的刷乾淨……最後,整整齊齊的碼在一個大盤子裡。“要這樣,才能洗乾淨。你那樣,不如從樹上直接摘了就吃。”
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