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孫子。可慢慢地這一切又沒有了。一百年來,尋仇的廝殺聲聲聲不絕。伍谷婆婆一家人就在山口擋著,象盾牌,又好象佛祖的捨身飼虎。每一次廝殺他們都會留下一口棺材。伍谷婆婆死了老公死兒子,死了兒子死媳婦。現在,就剩下她自己和孫子了。她已經為自己準備了棺材。棺材就在一間房子放著,誰也不讓進。青燈黃卷,木魚聲裡,自己不問塵世,晝談義理,夜便思擇,以求定慧雙開,獲得般若智慧,是不是大自私了?
不是,這是業障。老尼說。這是怎麼逃也逃不去的業障。一百多年了,昔日的南陽公主、今天的老尼知道了什麼是孽。知道了什麼是緣起。知道了什麼是一念三千。知道了什麼是生死輪迴。她在等,在等這一天。
終於,這一天來了。
那一天,山上傳來了《九張機》。那曲子怎麼這麼悲苦呢?老尼一聽就知道那是一首相思的曲子。又是一段業障啊。《九張機》唱了很久,壎也吹了很久。終於,廝殺聲來了。這回,老尼很怕,她怕伍谷婆婆的棺材。本來一百多歲的人了,行將油盡燈枯,進入六道輪迴,可她怕什麼呢?
老尼站起來。《心經》唸完了,然後唱贊偈。老尼在眾尼的繞佛中悄悄離開大殿。福慶寺是一座結構獨特的廟宇,建在懸崖壁的半山腰。其中橋樓殿就建在兩山夾持的一座橋上。老尼走出大殿,看看四周無人,從橋樓殿一躍而下。
注:①夫妻之間互稱“老公”、“老婆”,相傳最早出現在唐代。
第五章 生死兩茫茫
老尼向山上走去。準確地說,不是走而是飛。也許這是她的迴光返照,也許是一百多年的參禪苦修不經意間修出的一種上乘武功。總之這是一幕怪異的景象,一個鳩皮鶴髮的老人在樹梢上飛,不是山魅就是樹精了。
很快就到了山頂。可山上已是一片狼藉。
只有風在刮,刮。颳得好��稅 �
老尼第一眼看見的是風中的伍谷婆婆。此時的伍谷婆婆和往日的伍谷婆婆判若兩人。以前的伍谷婆婆腰比頭高,現在的伍谷婆婆頭比腰高。人一變化,就覺得怪。老尼看見伍谷婆婆就象一根被人砍去了樹枝的樹幹,突兀、孤高、鐵骨錚錚。風吹動伍谷婆婆的衣衫,象裹了一面旗。伍谷婆婆怒目圓睜,可一動不動。
伍谷婆婆的背不駝了。
伍谷婆婆長高了。
老尼不知道是誰讓伍谷婆婆長高的,可老尼不知道伍谷知道。其實伍谷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讓自己婆婆長高的,是一個胖得象西瓜的蒙面人。
伍谷在婆婆長高之前就醒了。是遠處飄來的依呀焚唱把他從睡夢中扯醒的。伍谷平時貪睡,而且老做夢,做很多稀奇古怪的夢。比如夢見自己從高高的山崖掉下來,比如夢見自己的一條腿突然變得象水桶一樣粗,比如夢見自己死了,等等。多夢證明睡得深,睡得深就不容易醒。伍谷睡覺從來是不容易醒,那麼大的廝殺聲他沒醒,風那麼吹也不醒,可偏偏那焚唱一飄來就醒了。
醒來的伍谷看見伍谷婆婆正和一個臉長得十分愁苦的人鬥得正酣。臉長得十分愁苦的人當然就是王毛仲。伍谷看見婆婆一邊和王毛仲鬥一邊瞥自己,生怕被人擄了去。但即使如此,婆婆還是遊刃有餘,王毛仲一點也奈何婆婆不得。後來,伍谷就看見六支箭,六支沒有羽的箭。
六支沒有羽的箭從同一方向呼嘯而至。
其中一支拖著一條直直的灰痕向王毛仲鑽來,“噗”的一聲就鑽進了王毛仲的身體。猝不及防的王毛仲像被人猛擊了一掌,一道巨大的力道把推他向前,撐都撐不住。然後伍谷就看見王毛仲的左肋鑽出了一個箭頭。人的身體竟像一塊布,沒有羽的箭讓那個地方撐不住了,箭頭就從那地方鑽出。
那支沒有羽的箭剎那間把王毛仲的所有力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