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還像個匪徒似的,怎麼今天就變成了俊哥兒?”曾掌櫃不斷地撫著鬍子,驚歎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阿推這幾天跟阿照“熟”了,很熱心地問道:“你要走了?”
他——江照影很明白自己並不受歡迎,不加思索便道:
“是的,打擾小姐這麼幾天,我該走了。”
“你打算去哪裡?做什麼生計?”喜兒平靜地問道。
“總有辦法的。”
“你如果吃得了苦,不怕做粗重活兒,嗯,曾伯伯,我們油坊不是缺個夥計嗎?不如就僱了他吧。”
“可是……”曾掌櫃還是要發揮他的老臣輔佐角色,當面就道:“小姐啊,他來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們不能收。”
“小姐,我說呀,”小梨被阿照那個高大的身形嚇得躲在小姐身後,扯了扯小姐的衣襬,低聲道:“那麼多人喜歡小姐,說不定他是故意凍死在後門,讓小姐救起,好有什麼水呀、樓房的,可以先摘到月亮。”
“小梨,你戲看太多了。”喜兒的笑聲輕脆悅耳,白皙的臉蛋微微一紅,輕捏小梨一把。“教你念書就不認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她再轉頭面向江照影,收起玩笑神色,一雙明眸望定了他。
“阿照,你如果另有去處,我也不能留你;但我這裡供你吃、供你住,每月有餉銀,你可以安定下來。”
簡單的“安定下來”四個字,竟是讓江照影為之震撼不已。
三天來,這位喊出他名字的小姐,似乎十分了解他,卻是什麼事也不再問,就談著外面的天氣、說油坊的歷史,講宜城的人、事、物……好像是特意說給他聽的,讓他補齊了這八年來對宜城的空白記憶。
在這裡,他可以安定下來,從此不再流浪、不再居無定所,有一分實在的工作,不再吃了這頓不知下頓在哪裡……
喜兒仍帶著笑意看他,“你就說說自己的來歷,好讓大家安心。”
江照影稍微猶豫一下,一見到那雙澄澈如水、盈盈幽黑的明眸大眼,心情忽然就安定下來了。
“我是本地出生的,後來隨父親到北方謀生,幾年前父兄陸續過世,我想回來找親戚,可是身上沒錢,又無一技之長,有時撿柴賣了,有時去當苦力攢錢,就這樣一步一步走了回來。”
“怎麼如此悽慘啊?”阿推和曾掌櫃同聲一嘆。
“比那戲文還可憐啊!”小梨聽得都想掉淚了。
喜兒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當年,他三哥病死獄中,大哥、二哥問斬,皇帝念在江老爺曾經用心輔佐先帝,最後饒了死罪,處以流刑。
他應該是跟父親到了遙遠的塞外邊關,陪同過著苦日子……
“好,阿照就留下來了。”喜兒用力眨下呼之欲出的眼淚,露出開心的笑容道:“我們油坊又多一個夥計了!阿推,你帶阿照熟悉油坊的工作,他身體還沒調養好,先叫他做簡單的活兒。”
“好的!”阿推立刻拉了新夥伴,“走!帶你去瞧作坊。”
“小姐!小姐!”栗子匆匆忙忙跑來,好笑又好氣地道:“侯公子又來了,他拉了三大車的桶子說要打油,還畫了新宅子的圖給你看,門口擠了一堆鄉親看熱鬧,都忘了打油了。”
“我這就去。”喜兒搖頭微笑,讓比她更興奮的小梨給推走。
曾掌櫃臨走前不忘勉勵新同仁,“既然留下來了,就要認真工作,要記得小姐的恩惠啊!”
清風拂面,飄送來淡淡的麻油香味,江照影轉頭,凝望那一身素淨潔白的衫裙,再抬頭迎向好久不見的和煦秋陽,他那對暗黝的眸子終於映入了一抹亮光。
第三章
年關將近,街頭巷尾處處是採辦年貨的人潮,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