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任好道:“不想喝。”
又道:“拿鏡子來。”
他喝不下一口湯水,甚至不想看見食物。他看見食物,居然覺得時間就從它中間流走了。他一個月所有的時間都用在接收和送出如山的公文,發出賞或罰的指令。他莫名的感到惶惑,又或者是惶恐。他也不知當時為何想看鏡子,他覺得多日不見,竟忽然不認識自己,好似對這個人,全然陌生。
鏡是好鏡,鑲珠嵌金,旁雕雙燕嬉春圖案。照出的人影,也就格外清楚明白。
那陽光裡晃出的人面,憔悴若死。
姬任好慢慢伸手,按在鬢邊,確認並沒有白髮。伍子胥一夜白頭,姬流光要死,也不過七日。
這是那個珠翠綾羅,天仙綺貌的姬任好麼?
“顰兒,多久了?”
這句話何其的似曾相識,身後人道:“快一個月了,閣主。”
銅鏡脆聲被捏成兩半,他忽然站起來!顫喝道:“你站著做什麼!妝盒呢?馬車呢?現在,立刻,馬上,我要動身!”
最後那個音破了,嘶啞的拖回一尾餘韻,在喉嚨裡哽一聲。低下頭,右手捂到身前,他的身子想要蜷起,心卻堅決不肯,一手扶到椅背上。若顰倉皇扶住他,感到這個男人在完全靠下來前,將自己狠狠推開,卻踉蹌跌回椅中。她心中驚痛,知道他胃的老毛病犯了。一個月殫精竭慮的折騰,正常人也要翻倒!
姬任好甩開她的手,抓起桌上的粥——熬的很細很軟,調著補品藥物。粥還很熱,他一口喝了下去,這滾滾燙燙的感覺似乎把胃壓住了,於是他再次把背挺直。
“還不快點!”
若顰急匆匆招呼下人,抱著一大堆東西跟在後面跑。管理車馬的僕役有些慌神,連忙將最好的馬,最亮的車配上,趕出側門,繞到大門前等著。三四個護衛,兩個領路人也到了,一人騎一匹馬。馬許久未出來,在青石板道上興奮的打著噴嚏,而沒有人說話。
車輪開始滾動向前。
“走了麼……”
“走了走了,閣主且放寬心……”
姬任好感受到身下的震響,靠著馬車壁,慢慢的坐直了,伸手去按鬢邊,指尖漸漸滑下,最後卻用力捏在自己的袖口上。
他竟然在懷天閣才穩的時候離開,他居然不去招賢納士重新部署。他斥罵溫順的屬下,他舉止愚蠢毫無智計,他疲憊無神頹廢蒼老。他梳妝的粗糙,好厚一綹頭髮垂下來,尾端枯黃。方才從屋內出了大門,上得馬車,經過無數目光,不知在多少屬下僕役前丟臉。他為什麼要這樣,他憑什麼要這樣!他覺得自己難看,簡直難看到不可理喻。他覺得實在難堪,他這輩子從沒有這麼難堪!
誰敢讓他這樣難堪……
姬任好微微垂了頭,按住小腹,很輕很慢的,蜷起來一點。
誰敢讓他……這麼痛……
“閣主且放寬心,看看窗外,柳已經綠了。”
若顰語帶哭音,蹲在車廂的另一頭熬藥,煮食的事交代了兩個粗使丫頭。姬任好閉著眼調息了會,胃裡翻江倒海的劇痛暫時平息下去,變成一隱一隱的疼。
他靠著車壁,把頭轉過去。
抽條兒的樹椏一株一株的在車窗外劃過,驀然就要,柳綠花紅。
作者有話要說:
嗯嗯大,請批評我表達能力不強吧…T T…我再改……
qianqian大,那劍柄上有三根斷指粘著,姬任好把劍拿過來了,所以指頭跟著過來了~
lilyweichen大,乃的想象很強,贊
漏斗親,俺真滴真滴不是故意刺激乃XDDDD
蝴蝶苗親,等文後你就知道了……邪笑
惡疾?驚,你的面板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