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捏了捏酸脹的手腕,見窗戶邊的中年秀才都走了個乾淨,眸光不由一閃。
坐在盛言楚身後的馬明良用手戳盛言楚:「盛小弟,你說那些人怎麼如此膽大包天,剛我偷瞄了一眼,他們愣是一個字都沒寫,合著將寶都壓在新來的縣令大人身上了?」
盛言楚身子往後靠,輕笑道:「不然呢?你以為他們拿了筆真能寫?」
每年都有一二秀才被革除功名,剛才對著老山長大放厥詞的幾個中年男人距離中秀才都過去了二十來年,這二十年裡,他們頂多在剛中秀才的時候奮發努力了兩年,多次下場鄉試不中後,這些人索性扔了筆過起平凡人的日子,讓他們描描對聯或是寫寫撩騷心意的話本摺子還成,寫科舉試題勢必有難度。
先前劉縣令當值時,這些秀才便偷偷的賄賂劉縣令得以保住功名,而張郢性子耿直鐵面無私,這些人自然討不到好處,眼瞅著自己的歲考等級一降再降,這些人急了。
天無絕人之路,張郢走後,新上任的吳大人明顯就是個見錢眼開的貨色。
想當初劉縣令雖然也在歲考中偷腥,但卻也不敢像吳大人這般明晃晃的將事情搬到檯面上來講。
書院的秀才們恥笑吳記攬財的卑鄙行為,然而對那些早已將讀書明智忘得一乾二淨的中年秀才們而言吳記的一番話簡直是天降福祉。
吳記要得東西越明確,意味著他們只要將銀子落實到位,他們的請求就越容易得以滿足。
馬明良端著清水洗筆,聞言嗤之以鼻:「都是老秀才了,他們怎麼能將讀書人的風骨給丟了?」
盛言楚擠幹毛筆上的水,挑眉開玩笑道:「讀書人的風骨值多少銀子?他們歲考的等級本就岌岌可危,硬生生的考肯定過不了,只能投機取巧去賄賂吳大人,反正都是找路子,寫與不寫又有什麼關係呢?」
「盛小弟說得在理。」之前被吳大人刁難的年輕秀才走過來,拱手道,「趙某還未感謝盛秀才、馬秀才適才的搭救之恩,趙某慚愧,若無你們求情,趙某的秀才帽子大抵是要被摘掉了。」
盛言楚忙起身回禮,笑道:「說謝未免見外,大家同在書院讀書,既為同窗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馬明良附和點頭:「對對對。」
趙蜀感慨一笑,見屋子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便道:「我年歲大,平日裡都要顧家,因而常去書肆抄書,難得有機會和盛小弟暢聊,不知趙某可有機會請盛小弟過府一敘?」
盛言楚雙手交叉立在那笑而不語,趙蜀立馬解釋:「趙某聽聞盛小弟博覽群書,故而想討教一二。」
又對著馬明良道:「馬秀才也一道去吧。」
說完一臉真誠的看著盛言楚。
「我閒著也是閒的,趙兄誠邀,我自然要前往。」馬明良笑著回應,看向盛言楚,「盛小弟你呢?」
自從去年去夏家被盧李氏一頓羞辱後,盛言楚就暗暗發誓不輕易去同窗家中做客。
「去唄。」馬明良湊近小聲道,「趙兄除了在書肆抄書,還是縣裡鼎鼎有名的白鶴先生。」
盛言楚眨眼,看向趙蜀的目光不禁染上絲絲驚訝。
他不看雜書畫冊,卻也聽過『白鶴先生』這個耳熟能詳的大名。
每逢初一十五,靜綏的聞風書肆都會在貨架上擺一本新出的避火圖,此書一經問世,不到半天就能告罄。
夏修賢曾有一回為了捉弄他,三更半夜偷偷將剛出爐的避火圖丟進了他的屋舍,然後叫上一群書生進來看他的笑話,好在他反應快,將令人面紅過耳的避火圖塞進了小公寓。
夏修賢捉弄他不成,只能悻悻離去。
至於那本羞死人的避火圖,他扔進小公寓後就沒再上過心,現在應該還躺在小公寓裡生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