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你我在球場混到深夜不願回家不顧功課,跟一些人吃喝,差點入會?我的孩子可不能那樣。」
千歲仍不說話。
「人要突破出身談何容易,」金源語氣突然文雅,「我家原是工人階級,孩子們要做第一代讀書人,可得靠他們自己努力,我不會教功課。」
「工人始終屈在社會低下層,」金源乾笑數聲,「書本上說得什麼職業無分貴賤之類,都是故作大方,唉——」
接著,他說起育兒經驗,婆婆媽媽,似個中年太太,千歲無從搭腔,只得拍拍他肩膀。
那輛華麗跑車仍然停在車行裡,爛燈已經除下,新燈尚未裝上。
千歲想一想,撥了個電話,叫原廠師傅派人來把車駛走。
「二小姐若責怪下來,你負責應付。」
千歲答:「我不怕。」
「她仍然纏著你?」金源怪羨慕千歲。
「沒這種事,別亂講。」
千歲看著原廠把鄧可人得跑車駛走。
不知為了什麼,他像是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颱風鳳凰離境,來了喜鵲,橫風橫雨。
他母親說:「千歲,今晚別出去了。」
「車站上招眼擠滿百多輛車。」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
「可計雙倍車資。」
「叫你別去。」
千歲答是是是。
母親看著兒子輕輕說:「聽說一結婚,就都光聽妻子的話了。」
這許是她唯一心事。
「媽媽我陪你回鄉探親。」
「所有親人都問我們要東西,先是豬油白糖,後來要電器傢俱,接著要七日港澳遊,現在看不起我們了。」
「你可想回鄉住?」
「我喜歡城市。」
千歲覺得母親還有別的原因。
果然,她輕輕說:「你爸回來,找不到我倆,那可如何是好。」
講的有道理,千歲惻然,他也盼望父親時時在夢中出現。
深夜,電視開著,播幕員不停輕聲報告颱風新聞,千歲打瞌睡,夢中看到自己--只有一點點大,父親彷彿已經辭世,他滿山走,漫無目的,有點淒涼,卻又有點暢快。
熒幕上閃過一輛鮮紅得跑車殘骸,記者說:「跑車撞成一團廢鐵,懷疑司機醉酒超速駕駛……」
千歲沒看見,他蜷縮在沙發上熟睡深夜,電視開著,播幕員不停。
他母親輕輕關掉電視。
他睡到第二天清晨,被門鈴喚醒。
門外站著三叔,他鐵青著臉,強做鎮靜。
千歲問:「什麼事?」
「千歲,別驚動你媽,快梳洗,跟我走門外。」
任何時候,三叔那樣尊重千歲媽,真正難得。
千歲連忙洗臉更衣,與三叔出門,「去何處?」
「派出所。」
「到底什麼事?」
三叔嘆口氣,「二小姐昨夜車禍出事,重傷入院。」
千歲張大嘴。
「她的跑車風雨中閃避一輛貨車,裝上燈柱成一團廢鐵,幾乎斷為兩截,救護人員剪開車門,把她拖出,她一直昏迷不醒,警方與鄧家追究責任。」
千歲明白了,他出了一身冷汗。
「車子進過王家得修車廠。」
千歲連忙說:「我會向警方交代,跑車的確停過王氏修車廠,但是我們卻原封不動,通知原廠駛走。」
三叔一聽,突然鬆口氣,剎那間出現一臉皺紋,像是老了十年。
「讓我說話。」
派出所內鄧家律師一見他倆便迎上來。
警員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