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把他倆推出門去。
這些時候,母親仍然站在露臺上。
下雨了,茉莉花清香直滲進屋內。
過幾天,千歲幫三叔去接鄧二小姐出院。
鄧可人坐在輪椅上推出來。
看護想扶她上車,被鄧可人推開,小姐脾氣不減,一看就知道她可望完全復元。
她的五官微微扭曲,耳朵失聰,容貌同從前的俏麗是不能再比。
最驚人的是保護頭盔與紗布已經拆除,千歲看到她短髮下有科學怪人般fèng針,像拉鏈般交叉整個頭顱。
看到千歲,她有點高興,想說話,可是張開嘴,又忘記想說的是什麼。
送她到家,管家出來迎接,鄧氏夫婦卻始終未曾現身。
管家對千歲說:「下星期一你還得來一趟,送二小姐到美國史丹福求醫。」
管家語氣有點無奈,千歲立刻應允。
「她腦子裡積淤血,說不定還要開啟醫治。」
千歲退下,這時,鄧可人轉過頭來向千歲招手,千歲連忙走近。
鄧可人看著他微笑,她輕輕問:「我的鞋呢?」
管家連忙答:「二小姐你的鞋全在房裡。」一邊朝後邊擺手,叫千歲離去。
千歲識趣即時退出。
他看到女傭提著一雙紅鞋進去,不由得深深嘆息。
三叔對他說:「醫生說二小姐只可以恢復八成。」
千歲不出聲。
三叔又說:「有八成功力也足夠應用。」
三叔是活潑得多了。
他帶千歲進員工休息室。
「迎好,我介紹侄兒千歲給你認識。」
那位範女士轉過頭來,五官端正,一臉笑容,與三叔的殷實十分相配「。
千歲恭敬問好。
他們坐下聊一會,未來三嬸慡朗健談,千歲立刻喜歡她,少了一重心事。
三叔笑著說:「當司機其實是做迎送生涯,朝早一批人上車,下午那些人下車,又有另一票上來,陌生人,可是有緣偶遇同車,亦須珍重。」
千歲點頭。
司機永遠在路上,只有乘客可以下車,司機歷盡滄桑,唯有向前。
世上,有些人是司機,有些人是乘客。
三嬸親手做了碗刀削麵給他吃,千歲讚不絕口,接著他告辭回家。
在補習學校,學習英語彷彿失去從前滋味,測驗成績在八十分左右,又為他注射強心針。
他開始讀馬丁路德傳記,從前常常聽到這個名字,不知是何方神聖,現在明白了,因此把課文背得爛熟,當作一種特殊享受。
補習社再也無人提起孔自然,人走了人情也接著消褪,新面孔補充了教席。
星期一,千歲送鄧二小姐往美國。
管家親自伴行,帶著女傭。
三人共十多箱行李,浩浩蕩蕩往飛機場出發。
二小姐戴著帽子,看不到傷口,神情呆滯。
一個送行的朋友也沒有。
不知是沒通知他們,抑或他們無暇道別,鄧可人孑然一人上路。
那日下午,剛停好車子,推開車門,忽然有人自行上車,一個坐他身邊,另一個坐在後座。
兩人身手敏捷,千歲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按在座位上,後邊有人用硬物指著他後腦。
「開車,照華南路直駛。」
千歲回過神來,他輕輕說:「先生,你們認錯人了,我叫王千歲,與你們一向沒有糾葛。」
「王先生,我們也是聽差辦事,開車。」
千歲知道他們敲暈了他,一樣可以把他帶走,屆時,頭上還多一個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