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必要嗎?」
「聽不聽是你的事,不過我奉勸你還是靜下心來聽我一言,我想我應該有這個資本向你要求吧?」
說著,君子游將羽翅拔盡的鶴簪擺在桌上,仙鳥血紅晶瑩的雙眼靜靜注視著李重華,無聲的威脅的確讓他難以抗拒。
如今宮城外圍隨時待命的十二州守軍皆聽從君子游之命,他的確掌握著能讓李重華妥協的資本,激怒他並非明智之舉。
君子游權當李重華此刻的沉默是默許之意,自顧自地講了下去,不留餘地。
「在此文末尾,他特意寫到靈嬰的臨終遺言,有人問他:『君何恨乎?』,靈嬰答:『至死不得歸也。』其實靈嬰步入終途時恍然大悟,他所追尋的其實並不是明知已經不在人世的母親,而是那從來不曾有人對他提起的父親,他做的一切無非是想得到父親的認可,得到父親的垂憐,能夠父子團聚,是個悲慘而傷感的故事,我想到了最後,靈嬰魂歸來處,應該見到了自己心心牽唸的人事物,可他死後是否達成心願,有沒有滿足,便是不得而知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知道的,不是嗎?他明知自己被你操控,卻是按照你的謀劃,一步步走在你的棋盤上,為你掃清所有的障礙,他只是想成為被你認可的人,只是想被你承認自己的身份,與你見上一面……可你對他做了什麼!!」
話至此處,君子游瀕臨崩潰,他聲嘶力竭地質問著,不顧旁人阻攔抓住了李重華,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了才能消心頭之恨。
可在與對方目光相觸,親眼看到對方冷靜到可謂無情的眼神時,他忽然覺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了意義。
……他竟妄想以真情打動鐵石心腸,簡直太可笑了。
「……子游,子游,聽話,放開。」
驀地回神,蕭北城正握著他攥緊的兩手,掰著他的十指,嘗試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放鬆他的力道,以免他的指甲陷入掌心,刺破皮肉。
感受到他力量減弱,蕭北城立刻抱住他,將他的額頭按在自己肩頭,揉著後心,安撫著他的情緒。
「子游,別這樣,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輕聲安慰著,任由那人在他懷裡顫抖著,壓抑著聲音痛哭。
「他只是想見他……只是想見他啊……」
「我知道,子游,我都知道。」
他輕撫著那人的墨發,將哭聲盡數收入懷中,靜待那人情緒緩和。
直到此時,君子游終於明白,李重華既然能利用林溪辭三十餘年,眼睜睜看著他死去都不心軟,足以證明他並無良心,想來就算那人在世,看到此情此景,心也該涼透,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吧……
「你利用了我,利用了他這麼多年,到了最後,能否看在血緣的情分上,答應我一個請求呢?」
君子游抬起頭來,望向呼吸逐漸趨於平緩的李重華,朝他伸出手來,像是垂死者向救世主的乞憐,哀求著他能回應自己的請求。
李重華嘴唇顫動著說了什麼,一時氣虛,話音含在胸中,極為模糊:「殿下問你:是請求,而不是要求?」
君子游搖了搖頭,「我知道你若不是心甘情願,這一切都沒有意義,所以想以最後的籌碼,說服你迴心轉意。」
「比如呢?」
「你的身份。」
李重華好似聽著了什麼笑料一樣,推開晗王,顫巍巍地起身,站定君子游身前,眼神充滿不解與挑釁的意味,審視著對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洞察著他內心的情感變化。
「大靖廢太子,李重華。這已經是天下人盡知之時,打明兒一早,我就會身敗名裂,背負永世罵名,難道這還不夠?你還想給我安什麼帽子呢?」
「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