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在坑窪不平的沙石路上狂奔起來。那一整隊騎兵都轉頭追趕他們,身後隆隆的馬蹄聲幾乎壓過雨聲。
“哇哦,”他讚賞地說,同時沒有忘記抓緊扶手,“我們簡直快得能飛上天。”
“你要上天請自便,我忙著呢。”她緊咬著牙,全神貫注地駕駛馬車繞過一個又一個積水的坑窪,妄圖甩掉追兵,“我該走一條小道的,如果不是這該死的雨……”
但他們的老馬無論怎樣瘋跑都跑不過健壯的戰馬,很快馬車就被領頭的幾個騎兵追上了。
有人拔出了劍,大聲命令他們停車,甚至有人直接伸手進來去搶韁繩。他一腳把那隻胳膊踹了出去,完全不在意那人是不是被踹斷了骨頭。
但是有人開槍了。
老馬在慌亂中跑偏了方向,馬車輪子碾過一塊路中間的石頭,往路邊翻倒下去。
落地前的一刻卡爾接住了公主,雙臂環住她,安全地用自己的背部著地,幾乎連痛感也沒有。他翻了個身站起來,把公主塞進一叢黑暗的灌木裡。
“舒!把她藏好!”他大吼,然後揮起一拳打在衝到自己近前的馬脖子上,把它和它背上的騎兵一起撂倒。他向其他士兵呼喊了幾聲,掉頭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這些騎兵追得很緊,不斷地朝他開槍,卻老是打不中也追不上。卡爾時快時慢地引著他們衝進樹林,繞過一座山,甩掉了最後幾個追逐者,才再次調轉方向趕回來。
馬車和那匹老馬都不見了,連同伊琳的手提箱。他猜想是被那些士兵帶走了。於是他繼續順著氣味去附近尋找自己的同夥。
時間大概已經過了午夜,伊琳靠坐在遠離大道的一棵樹下避雨;舒納維爾則站在樹頂上,沒有隱形花裡胡哨地撐著他那把黑傘,像一朵悶騷的蘑菇。他真慶幸現在附近沒人。
伊琳見他回來了,馬上扶著樹幹站起來。
“你在發抖。”
“我很好。”她說,後退一步避開了他伸出的手。
有些奇怪。卡爾歪了歪頭,又一次上前想去扶她。
伊琳拍開了他。
“不要碰我,”她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來,“我自己可以走。”
說完她便掠過他身邊走到雨裡去了。
“我們……可以沿著大路繼續前進,但是不要靠得太近。”她說,“天亮之前應該可以趕到慢騾鎮。小心些,這附近一直在鬧土匪。”
“剛才我走過的那座山上有家旅店,在一條小路邊。”卡爾想起這回事來,“我覺得現在已經很晚了……”
“已經耽誤了這麼久,我們不到鎮上不能休息。”她決定道,帶頭往前走去。
卡爾聳聳肩,一邊跟上去,一邊朝樹上的蘑菇招手讓他趕緊下來。
東部沿岸的秋天隨著這一場雨真正降臨了,一夜之間氣溫急轉直下。
他並不怎麼在意,因為熱源在自己的肚子裡。他只是討厭溼淋淋的感覺罷了。舒納維爾也一樣,而且他手裡還拿著那把長柄傘,下雨時就撐開,不下雨時就拿在手裡轉來轉去。
只有伊琳公主遇到了些麻煩。她走在前邊,冒著大雨穿越樹叢,速度越來越慢。她的帽子掉了,束好的頭髮散落在頸邊,渾身都溼透了。
終於,她腳下一滑,摔下斜坡,落在滿是腐爛落葉的泥裡。
他跳下去,彎腰檢視她的情況。這時他才發現公主的臉已經泛滿不健康的紅色。
“你病了。”他驚訝地說。
“沒有。”她疼痛地輕輕呻|吟著,手撐在地上,仍想靠自己站起來,但是每一次都跌回去。
人類啊,脆弱得就像雛鳥。他蹲下去撕開她的褲腿。摔下來時她被某塊石頭磕傷了,膝蓋上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