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取出來大冰塊,冰已半溶。畢竟是五月末,時已近夏,殿中都有些悶熱。
冰塊後面,方才是今日奉召而來的群臣了。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殿左排的都是符氏宗室及秦國宿將;而右邊,全是姚氏、慕容氏及新為秦屬的楊氏降臣,兩下截然分開。太子宏另有座在符堅左側,不與臣下同例,張整是侍從之官,坐在符堅與太子之間。
殿左第一排的,是安樂公符融。符融是符堅最器重的弟弟,他大約三十餘歲,長鬚白麵,端正的坐著,氣度莊重。他身邊坐著的符堅次子長樂公丕盯著慕容衝看了幾眼,嘴角略撇,就與符融說了些什麼。慕容衝自然清楚他話中之意。
符融聽著符丕的話,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他一二句便不理會。符丕好象有些不滿,轉了身與下首的符雅嘀咕個不休,符雅似有些不安地看了對面一眼。
坐在符丕正對面的,是慕容垂,他與右邊首座的益都侯姚萇相談甚歡,聲音很大。連慕容衝都聽到他們說得是徵仇池之戰。慕容喡正襟危坐在他左手,對著面前的一盞酒,偶爾端起來呷上一口,旋又放下,快半個時辰了,這一盞酒竟未飲盡。他不時地往慕容垂和姚萇的話裡面摻上幾句,見他們笑起來了,也極力將嘴角抬上一抬,而往往在他還未能把一個笑容成形之時,二人的興頭便已過去,於是他就極快地將眉梢怍攏,凝成一個似笑非笑,再尷尬不過的神情。慕容垂偶爾也和他說幾句,雖還是有些淡漠,卻遠不如數月前的視若仇讎。慕容衝心想:“看來他終於發覺,這些東來之人對他將有些助益了。”在慕容喡身邊的楊纂等人失魂落魄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初入長安的燕室君臣。
後面幾排的,爵位官階都要次一些,大抵二三四人共一席,便不大看得清楚了。不過慕容衝曉得慕容泓他們就坐在殿右第三排的角上,那是引座的內侍為討好他一早就告訴過他的。可慕容衝卻極力地剋制著自已,決不向那邊看上一眼,也指望著他們沒有看到他。其實本是他向符堅求著來的,這時卻有些心怯。
這時大韶之舞已罷,舞者行禮下去。符堅回頭看了看慕容衝,隨手從案几上取了一串冰湃葡萄給他,道:“你看得悶了罷?大韶是慶賀大軍勝歸不得不演的,下面是新從江東傳來的白紵舞,你或者沒見過?”
慕容衝接了葡萄在手,摘下一顆,去了皮,放在符堅面前的瓷碟上,淡淡的應了一聲,並不答話。符堅對他這樣子早已看慣,也並不要他答什麼,隨手掂了他剝出來的葡萄,正欲放進嘴裡,突然聽到下面符丕大聲道:“這楊定真有如此勇武麼?不知有多少我大秦將士死於他槍下呢?”
這話一出,他對面的姚萇馬上坐正了身子,沉聲道:“長樂公此言何意?楊定他身為楊氏族人,此前作戰不過是各為其主。今日殿中諸公,怕有半數都曾不明大義,與王師為敵過。即被我王恩威,無不幡然悔悟,改為大秦建功立業以贖前衍。這是天王聖德,我輩至福。若是以方才長樂公所言,那麼……”他的眼光在自已身後掃了一眼,“天王何必留這些人活到今日?”
他這一說,殿上頓時就冷了場,眾人都放下杯盞,斂容傾聽。連已經走到殿門口的白紵舞女,也都在門外躊躇著不敢進來。
符堅聽到這沒頭沒腦的幾句,自然發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楊定是誰?”
姚萇行禮道:“楊定是楊氏族人,年雖不長,可槍術絕倫。臣此番出征,曾親自與他交手,因此方才便在賓都侯面前讚了他幾句,卻不想讓長樂公聽見了。”
“喔?”符堅一聽便起了興致,道:“此人在何處?”
一時卻無人應聲,慕容喡推了推身側的楊纂,他卻已醉得有些迷糊,沒有反應。他身後的楊姓族人裡,一員小將起身走到赤氈上,伏地行禮道:“罪臣楊定,請天王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