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大禮,符堅卻招手道:“別行禮了,快來快來……”
符融笑道:“天王也忒性急了,景略方才回來,就拉著他辦事。”符堅也不抬頭,依舊看著手上的圖紙,道:“讓他回來自是拼死力幹活的,難道是讓他養老的麼?”
殿中人一時俱笑,方才展了一下倦容。王猛過去,看著那圖紙,卻是長安西北輿圖,由涇水上游劃出一道線來。王猛只看了一眼,便道:“原來天王是想重開白渠麼?今年年成甚好,正宜如此。”
這白渠仍是西漢太始二年開鑿的,由谷口鄭國渠引涇水北下,至渭南下卦鎮注入渭水。沿途二百餘里,灌溉良田無數。只是戰亂頻發,陂竭歲決,不堪再用。關中氣侯澇旱無常,想來符堅是有意疏浚舊有水道,以利民生。
王猛一看圖紙就明白,讓張整與符融等人咋舌不已。符堅卻渾不覺異,皺眉道:“他們划算過,說要三萬勞力十個月,方能重疏白渠。只不過,近年戰爭募兵頗多,只怕民間會有怨聲,你看……”
王猛思忖了一下,向符融望去,問道:“那安樂公的意思呢?”
符融道:“能保今後旱澇兩收,想來京輔之民也不至於有什麼怨言罷!開渠於農事,仍是事半功倍,總得要人出力吧?”
“這倒不然,”王猛不再看圖,道:“也不必非得徵用民夫不可。”
“喔?”符堅抬頭看他。
王猛胸有成竹地道:“長安各豪家所圈莊園中客隸盡不止三萬,天王何不用之?”
符堅與符融對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其餘臣工在一旁也忍俊不禁。
王猛見此情形,好一會方才悟了個明白,自嘲一笑道:“原來天王是做了套子讓臣鑽的。”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笑得喘不過氣來。只得由張整解說道:“天王早有此意,卻憂心各家多是舊臣勳戚,告苦求情的找上來,不好應付。因此才專等大人擔此重任呢!”
王猛連連搖頭道:“看來我這惡人可是做定了!”
“正是正是,”符融起身拍拍他肩道:“即是你說出口的話,哪裡還能推到旁人身上去,就等著招怨聽參吧!嗯……趁著還沒忙起來,明日上我府中,給你接風洗塵。”
說完,由符融領頭,議事人等便向符堅行禮退下。
符堅看著張整收拾桌上卷宗,按了一下發脹的眼眶,道:“不想又弄一大群人吵鬧,朕只備了小宴,你與朕數年未見,小酌上幾杯如何?”
王猛卻道:“天王怕是忘了今日是七夕之夜,民間乞巧守夜甚有奇趣。臣離長安數年,很想在閭市裡遊玩一番,天王可有雅性與民同樂呢?”
符堅精神一振,道:“極好,朕是有些時日未出宮了……還不是你左一道諫表又一道諫表的,讓朕畋獵都不得盡興。難得你有此議,自然要去!張整,你去喚幾個侍衛跟著出去!”
張整聽了手上一慢,顯然是有些所料不及,似覺不妥,可看了看王猛的眼色,還是應聲出屋。
符堅與王猛聊著些軍事民政,王猛道:“天王,目下境內初平,百姓疲累不堪。只怕要歇上幾年,少言軍事。”
符堅聽了,默然一會,方才笑道:“這個自然。”
這時便聽張整在外面道待衛已經待令。自有宮人過來服待兩人換了袍服。符堅戴著頂幘巾,著絹袍,扮作個富商,王猛卻穿成儒生模樣,兩人相見哈哈一笑,便出殿來。
殿外十來名待衛各自狀成尋常僕傭,他們大都形貌魁偉,恐怕走出去會有駭物議,因此多以風帽擋面。這夜天色晴朗,白日裡的熱氣尚未盡數散去,風吹在身上,略帶躁意。抬眼便見天河橫亙,似萬千碎鑽串成的寶鏈靜靜躺在墨玉妝臺之上。滿天星光撒下,人人都蒙上一層黯淡的銀輝,有了些神密莫測的意味。一個身形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