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竇衝突然極度地疲倦了,對身後的人道:“我累了,我要回家去。新平侯府上的事,有副將操持就行了。”便不聽部屬的叫喚,直往家裡走去。可是這條路太漫長了,而每條道上,都如此的擁擠,竇衝混混沌沌的順著人流的方向勿東勿西,都不知道身在何處。恍惚中有人一把抓緊了他,象找到救星似的叫起來:“將軍將軍!可找到你了!”竇衝終於的分辨了一會,方才認出這是他家上的僕人,神色慌亂,他問道:“出什麼事了?”
“不好了!”僕人叫道:“二夫人被他們抓走了,還有小公子!”
竇衝怔了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惑然問道:“誰?誰抓他們?為什麼?”
“唉呀,我的將軍!”僕人急得打跌,道:“你忘了?二夫人是鮮卑人呀!小公子被她抱在懷裡,就一齊讓人抓走了!”
竇衝一把攥緊了他的領子,吼道:“我的部下怎麼會衝進我的府邸的?”
“今夜全城的兵都動了,不止將軍的部下呀!”
“那他們是被誰抓走的?”
“不知道!”
“他們到了那裡?”
“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竇衝將他摔到牆上,吼道:“你來幹什麼?”
僕人可憐兮兮的苦笑,道:“小人只曉得來找將軍,將軍定能有辦法的!”
竇衝喘著氣,看了一下四周的景物,依稀是在東市。拳打腿踢的排開旁觀的人,不顧後面的報復,擠到了街心,一隊隊鮮卑族人被秦兵用繩子拉著,當街拖過。他們身上的衣裳大半破裂,還有許多人用去虛弱的身體中最後一絲氣力擁到他們身邊,用指甲在他們肌膚上掐出一道道血水。有鮮卑女子的頭髮,被硬生生扯了脫下來,尖叫聲一時壓到了所有興奮的叫嚷。父親將兒子高高駕在肩上,閨中少婦從視窗探出頭來,將手時所能抓到的一切硬東西——從石頭到金銀——扔到他們身上,比雨點還密。屠夫操著雪亮的長刀,趁著秦兵不留意,衝進鮮卑群中亂砍一氣,在他被扔出來前,已經有十來人捂著肚子,腸子順著血流在了汙水中。有人叫道:“別殺了他們!太便宜了!”屠夫狂笑,道:“笑話,我這手刀準著呢,一時死不了!白虜的肉,誰要吃?”高高的將方才割下的皮肉舉在半空。“我要我要!”無數人向他擁了來,頓時形成一個旋渦。
長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街頭狂歡的人數怕只有元宵燈會參差可比。旁邊裡坊深處,不時有人家的大門被踢破,平日裡和善的街坊引著兵丁闖進去,叫道:“白虜白虜!”男男女女抓住被捆走的家人痛哭,可馬上就被看熱鬧的百姓給打得不辨東西。孩子們吹著口哨,在人腿縫裡鑽來鑽去,連貓犬也不甘寂寞的衝了出來,跟在他們身前身後撒著歡兒。
雨仍然如許地大,五步之外就再見不到人的面孔。竇衝茫無目地的叫道:“小悅!小悅!小悅!”可是他的聲音就象滴水匯入這江河之中,連他自已都聽不到。他叫了許久許久,有一次彷彿聽到有人在回應,他狂喜著往那進邊趕去。但人群的力量這樣的大,正向相反的方向捲來。他一掌可推開十人,但馬上有百人壓在了他身上。等他終於想道:“我是暈了頭了,在這裡找不到的,我要趕到新平侯府上去。”時,道路已經全數堵死,任你戰場上十蕩十決千夫莫敵之勇,也毫無用處。他心頭越來越涼,絕望的吼著,但嗓子已經啞了,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就在失音的那刻,他胸口最深處,有些什麼東西“鐺!”地破碎。巨大的痛楚貫穿了他的身軀,將他推掇到了人流邊緣。
其實竇衝沒有聽錯,小悅確是就在他不遠之處,她緊緊的抱著孩子,為孩子擋去迎面擲來的雜物。她驚懼交加,又是養尊處優多年,早已走不動了,只是被繩子強拉著靠在前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