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往前猛跨一步逼近她的臉,微微眯起雙眼壓低聲線:“記不記得四年前那個溶屍案?被害人黃劭的屍體被溶解在複式樓的浴缸裡,要不是警方在下水道找到了他的種植牙,甚至不會有人知道他已經被殺。”
狠狠甩開她的手,他死死盯住她的眼,整副身軀都因抑制憤怒而發顫,眼白充血,目齜俱裂:“這個黃劭,還有那個在x市離奇失蹤的神經內科專家sanchezharris……他們都是魏琳殺的!”
簡嵐的身子猛然仄歪了一下。她背對著我,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及肩的短髮在剛才的掙扭中變得凌亂不堪,纖瘦的身體被裹在臃腫的深咖色棉襖中,好像最後一片枯黃的花瓣,在凋零花朵的指尖搖搖欲墜。
我看著她的後腦勺,腦中一片空白,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王復琛臉上的怒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功盡棄的懊惱。“不是魏琳的錯。”他抹了把臉,別開視線嗓音沙啞地開口,“sanchezharris綁架了她,還給她做了顱內手術。她不僅有嚴重的ptsd,還因為那場手術損傷眶額皮層,導致情感功能障礙,有了反社會型人格障。”搖搖頭,他抬手按住她的腦袋,低下臉湊近她的眼睛,試圖讓兩人的視線齊平,語氣近乎安撫,“不是她的錯,我之後再跟你解釋。”
而後他同她擦肩而過,走到我跟前時神情甚至有些恍惚,低頭扶了會兒額頭再抬起頭看向我,眼神緩慢地恢復了清明。他翕張一下嘴唇,呼吸粗沉,半天才順利發出聲音:“我知道那個時候秦森已經精神失常,你也不想被判死刑——所以多餘的假設我們不要再提,現在……”抿了抿唇,他微仰下顎注視著我,眸中盈著路燈瑩白的燈光,光斑閃爍,“事情還不到完全沒辦法挽回的地步,魏琳。你必須在警方找到你之前去自首。”
冷風灌進我的衣領。我同他對視,揹著光,半邊身子都被埋在了陰影中。那陰影壓得我快要窒息。
“我不能自首。”我聽到自己木訥地出了聲。
“你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他赫然朝我咆哮起來,全部的耐心都被消磨殆盡,彷彿只能用吼叫來宣洩他膨脹到極點的情緒,轉瞬間變得怒不可遏,“想想秦森!想想小穗!你現在不去自首就只可能被判死刑!孩子還那麼小你忍心讓她的母親變成一個死刑犯嗎?!”
我麻木地聽著他的嘶吼,慢慢抬起眼皮去看簡嵐的背影。她還僵立在那裡,似乎失去了轉身的能力。我記得我告訴過王復琛,接受一個自己深愛的、信任的人是殺人犯這件事,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容易。
因為他不知道,簡嵐的母親就是一個殺人犯。她在簡嵐五歲那年,自殺在了監獄裡。簡嵐的大腿上有無數道疤痕,模糊地勾勒出她的字跡。那是她用削得尖銳的鉛筆一遍遍寫上去的。每次聽到別人議論她的母親,她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在那些會被衣服擋住的隱秘面板上寫字。有時寫的是“媽媽”,有時寫的是“殺人犯”。她一遍又一遍加深那些字跡,直到鼻尖刺破面板留下沾著灰色鉛粉的血痕,才會停下來,抱著膝蓋悄無聲息地流淚。
她告訴我這個秘密的時候,我們已經成了最親密的朋友。她對我說,她以後不會再傷害自己。她說她會變得更強壯。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保護我。
但那些疤痕從沒有消失。
就像她每回喝醉抱著我痛哭時都會不斷重複那句“她不是殺人犯”,那些疤痕不僅刺破了她的皮肉,也刻進了她的骨子裡。
“有什麼區別?”我望著她的背影,任憑冷風灌進領口,將我的每一寸面板刺得生疼,“坐牢的殺人犯和死刑犯,有什麼區別?”
王復琛卻拽住了我的手,跨開腳步不由分說地要拉我走:“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