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雖漂亮,心卻骯髒,艾莉亞想,但沒有說出來。戴利恩同“水手之妻”結過一次婚,“水手之妻”只跟與她結婚的人上床。快樂碼頭有時一晚上要舉行三四次婚禮。通常由渾身酒氣、精神亢奮的紅袍僧艾澤黎諾主持,不然就是尤斯塔斯,他曾當過外域聖堂的修士。倘若紅袍僧和修士都不在,會有妓女跑去“戲子船”,帶回一名戲子。快樂梅麗總是說戲子扮演僧侶要比真正的僧侶強很多,尤其是彌爾梅羅演得可好了。
婚禮喧鬧歡樂,人們喝下許多酒。每次貓兒推著車碰巧路過,“水手之妻”都堅持讓新婚丈夫買點牡蠣,說是圓房時能更加堅挺。她這麼做是出於好心,她平時還很愛笑,但貓兒感覺她的笑中似乎有點悲哀。
據其他妓女說,“水手之妻”每當月經來潮時,就會造訪列神島,她知道那裡的所有神祗,甚至包括那些已被布拉佛斯人遺忘了的神。她們說她去為自己第一個丈夫祈禱,她真正的丈夫,在海上失蹤了,當時她跟蘭娜差不多大。“她認為如果找對了神,也許神靈會操控風向,將她的愛人吹回來,”認識她最久的獨眼伊娜道,“但我祈求這種事千萬別發生。她的愛人死了,我能從她的血裡嚐出來。若他真回到她身邊,將是一具屍體。”
戴利恩的歌終於結束。當最後一個音符在空氣中隱去,蘭娜嘆口氣,歌手將豎琴放到一邊,把她抱到懷裡。他剛開始輕輕觸控她,貓兒就大聲說,“牡蠣,有人要嗎?”快樂梅麗突然睜開眼。“好的,”女人道,“拿進來吧,孩子。伊娜,去弄點麵包和醋。”
膨脹的紅日懸在一排桅杆後的天空中,貓兒揣著鼓鼓一袋錢幣離開快樂碼頭,推車空了,只剩鹽與海藻。戴利恩也要離開,他邊走邊告訴她,他答應今晚要在綠鰻客棧唱歌。“每次在綠鰻客棧表演,我都能掙到銀幣,”他誇耀,“那兒有船長和貨主出沒。”他們穿過一座小橋,沿曲折偏僻的小巷前進,日頭的影子越來越長。“很快我就能在紫港表演,然後是海王殿,”戴利恩續道。貓兒的空車在鵝卵石上嗒嗒作響,奏出輕快的樂章。“昨天我跟妓女們一起吃鯡魚,一年之內,我將跟交際花一起享用帝王蟹。”
“你的兄弟呢?”貓兒問,“那個胖子。他找到去舊鎮的船了嗎?他說他本來要跟烏莎諾拉小姐號一起出航。”
“我們都要去。那是雪諾大人的命令。我告訴山姆,扔下老頭,但蠢胖子不肯聽。”最後一縷落日在他髮際閃耀。“好了,現在太遲了。”
“就是這樣。”貓兒說,他們踏入一條蜿蜒的小巷,裡面黑沉沉的。
等貓兒回到布魯斯科的房子,夜晚的霧氣已開始在小水渠上方聚集。她放下推車,在布魯斯科的帳房裡找到他,然後把錢袋“砰”的一聲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又“砰”的一聲扔下一雙靴子。
布魯斯科拍拍錢袋。“很好。但這是什麼?”
“靴子。”
“好靴子很難找,”布魯斯科說,“但這雙對我來說太小了。”他提起一隻,斜眼打量。
“今天晚上月亮黑了。”她提醒他。
“你趕緊回去祈禱吧。”布魯斯科推開靴子,倒出錢幣清點。“Valar dohaeris.”
Valar morghuns,她心想。
她穿行於布拉佛斯的街道,霧氣從四周升起。當她推開魚梁木門,進入黑白之院時,略微有點顫抖。今晚燃燒的蠟燭不多,猶如黯淡的星星。黑暗中,所有神祗都是陌客。
在地窖裡,她解開貓兒破舊的斗篷,將貓兒沾有魚腥味的棕色上衣從頭上脫出來,踢掉貓兒浸滿鹽漬的靴子,鑽出貓兒的內衣褲,然後在檸檬水裡沐浴,洗掉運河邊的貓兒身上特有的氣味。她從水中出來時,已用肥皂把身子擦洗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