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蓋?”凱特布萊克幾乎被他的指控嗆住,“不,不,太后怎麼說,我們怎麼做。我以你誓言弟兄的名義發誓。”
聽他這麼說,詹姆的幻影手指忍不住又抽搐起來,“去把你弟弟奧斯尼和奧斯佛利帶下來,把你製造的髒亂清理乾淨。我親愛的老姐再要你殺人,記得先報告我——除此之外的時間,不要讓我看見你,爵士。”
如今,在昏暗沉寂的貝勒大聖堂內,當時的言語在他腦海中迴響。頭頂所有的窗戶都變成漆黑,只隱約透出微弱的星光,太陽已然徹底沉淪。縱使燃燒著無數薰香蠟燭,屍臭卻越來越濃,不禁令他想起金牙城下的沙場,那是開戰之期他所獲得的輝煌勝利。戰役之後第二天清晨,無數烏鴉前來享用盛宴,享用勝利者,也享用失敗者,正如當年在三叉戟河畔它們享用了雷加·坦格利安。君侯的下場往往是烏鴉的肚子,王冠真是個諷刺的笑話。
詹姆覺得,貝勒大聖堂巍峨的拱頂和七座高塔上此刻正有群鴉盤旋,它們用黑色的翅膀拍打著黑色的夜空,滿心想鑽進來。七大王國裡每一隻烏鴉都來向你致敬了,父親,從卡斯特梅到黑水河,是你養活了它們。這個看法似乎也取悅了泰溫大人,他笑得更誇張了。媽的,他笑得像個剛爬上床的新郎。
詹姆荒誕地哈哈大笑。
響亮的笑聲在聖堂的走道、地窖和房間中迴盪,似乎牆壁裡有死人在放聲尖笑著回應。為什麼不呢?這一切不是比雜耍表演更滑稽嗎?我協助謀殺了我父親,卻又替他守夜,我奮力救走我弟弟,卻又派人去找……他還特意關照亞當·馬爾布蘭爵士搜查絲綢街。“每張床下都要看,你曉得我弟弟有多喜歡妓女。”想來,金袍子們會發現妓女裙下比床鋪底下有趣得多,詹姆不曉得在這場毫無意義的搜尋行動中將有多少私生子誕生。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塔斯的布蕾妮。又蠢又醜又頑固的妞兒。她現今身在何方?天父啊,請賜予她力量,他喃喃地想,幾乎是在禱告……可傾訴物件究竟是聖堂燭光下微微閃爍的高大鍍金形體,還是面前的屍首?有關係嗎?反正他們都從來不聽。自能握劍開始,戰士就是他唯一的守護神,其他人滿足於父親、兒子或丈夫的角色,但詹姆·蘭尼斯特不會,他手握與頭髮相同顏色的黃金長劍。他是戰士,永遠如此。
我應該跟瑟曦如實相告,承認自己釋放了侏儒弟弟。如實相告?看看真相對提利昂造成的影響吧。我殺了你十惡不赦的乖兒子,接著殺了你老爸。小惡魔的嘲笑從黑暗中傳來,他回頭看去,卻發覺是自個兒笑聲的迴音。他閉上眼睛,然後迅速睜開。我不能睡,如果睡了,會作噩夢的。噢,提利昂惡毒的笑語……瑟曦是個撒謊不眨眼的爛婊子……她和藍賽爾、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甚至月童上床……
午夜時分,天父祭壇後的門嘎吱嘎吱地開啟,幾百名修士列隊來獻願心。有的穿銀絲法袍,頭戴水晶冠,這些是大主教;位階較低的修士則在脖子上用皮帶掛著水晶,用彩色腰帶束起長袍,腰帶共為七色,人人各不相同。從聖母的祭壇後走出的則是白衣修女,七人一排,並肩而前,低聲吟唱聖歌。靜默姐妹成單行從陌客的祭壇後走出,這些與死亡為伴的處女身披淺灰色袍子,拉起兜帽,裹好圍巾,只露出雙目。許多普通僧侶也穿著褐色、棕色、白色甚至未染色的粗布長袍出現,他們用麻繩束腰,有的脖子上掛著代表鐵匠的小鐵錘,有的掛著討飯碗。
來獻願心的人毫不在意詹姆,他們在聖堂中游行,依次向七神的祭壇致敬,以表達對七面一體神的虔誠。他們在每尊塑像前奉獻犧牲,詠唱聖歌,莊嚴與甜美水乳交融。詹姆閉目凝聽,待睜眼時身體已搖晃起來。我實在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