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亦因我是本門首徒,敬多於愛,罕有親近。下一代弟子又因我掌門身份,不敢放肆。唯有令狐沖,伴我二十餘年來,知我冷暖好惡,時刻掛心。除了他,天地間我竟無一人有這般親密無間。
但他卻偏偏又起了這般的心思。他待我自是極好的,卻偏又傷我至深。
山下俗世太多,當其佔滿全部思緒,我沉心於瑣碎繁複之中,自難有暇餘。忙碌帶來一種另類平靜,使一人的思緒不會在任何一處停留,總有事磕磕碰碰推著我向前走。然則一空下來,不需要久,僅是短短一寸或片刻,卻依舊會不由自主繞了回去。
我本欲依賴隔開的距離,能令我稍有喘息,卻不曾料得愈理愈亂。我維持於面上的平靜,終究不能化去內心的暗潮起湧,恰如這微風輕漪的鏡湖。我心底卻怔怔得又浮起那道名諱:令狐沖……
我不知此刻是怨是恨,是惱火是無力,或許全都不見了。曾經年少,我亦對愛情有過極多企盼,盼它是甜蜜,是相交相知的幸喜。我曾想著有一剎那會令我遇到那一個人,陽光或許不一定柔和,天氣或許是夏是冬,但那悸動必傳遍全身,溫暖一人冰封太久的孤獨世界。如今我卻只覺得愛情竟滿是苦澀,戀慕均是悽苦痴狂。
一切我以為會銘心的恨意,在那種領悟下的悲哀裡,盡數消遁。然而思念,卻終竟徘徊難去。我口口聲聲說會忘了他,但我卻知曉,他說得對,我忘不掉了。
他在我這一生裡佔了半輩子,但他卻還偏要餘生。那句大庭廣眾下他說了一半便被我打斷的永遠,如今回想,卻竟心如刀絞。世間最不可靠便是誓言,而永遠,畢竟太過遙遠。他放不下,而我放不了。
我心下難受得很,湖風涼爽暢快,卻怎麼也吹不走內心的鬱結。忽地隱隱自湖深處傳來一陣飄渺的琴聲,竟含著說不出得暢意,我心底微微一動,這曲調音律流轉,陌生卻也熟悉得緊。我凝神細聽,竟是昔日劉正風曲洋二人曾合奏的《笑傲江湖曲》。
歲月變遷,一別之後,紅塵恍然又是幾年。
循著琴音而去,飄渺湖光間,卻來到一處山腳的岸邊。岸上綠竹蔭翳,碧翠蒼勁,隱隱綽綽可望見竹林中亭子的飛簷一角。我下了小舟,緩步走去,心中浮起一絲將見故人的複雜之意。走進了,卻遠遠望見亭中是一個青衣人影,坐在琴案前,竹簾半垂。
我就這般停留在外,默默聽到一曲終結。琴聲餘音縷繞不絕,我二人卻均默然不發。
亭中的人站了起來,我見蒼翠的竹影中,陽光悄然溜下,趨步走出亭子的宮裝女子眉目如畫,淺淺淡淡得笑著,端莊大方。我心底一滯,方才奏曲的卻不是劉正風與曲洋,而是任盈盈。若是以往見到魔教中人,我雖不會立刻拔劍而向,但亦難有好感。只在唯今,我心灰意懶,卻覺得計較這些正魔之事竟沒分毫意義,又何況清者自清,而她亦算得上與我故舊。
她拜道:“不知嶽前輩來此,盈盈琴聲疏鄙,打擾前輩雅興。”
我道:“不必多禮。是嶽某冒昧了。”
頭一次見到任盈盈的真容,縱冷靜如我亦免不得微微動容。然而,想到我曾因令狐沖而誤會於她,卻又不免生出微微的歉疚。又念及令狐沖這幾年下山歷經的驚心動魄,更生歉意,便出言道:“任姑娘,因在下管教無方,致使頑徒給姑娘添煩甚多,望姑娘勿要介懷。嶽某在此賠不是了。”
任盈盈連忙伸手扶住我,一般對我行禮道:“嶽前輩,使不得。盈盈與令狐大哥相交本是幾生修來的福分,怎說得上是麻煩呢。令狐大哥為人急公好義,任情高俠。盈盈每與他相處,雖暢懷至極,卻也不免慚愧。”
我念及起她對令狐沖的情意,自明白她言語中的自薄緣何而生,又見她臉上一片黯然,卻不知生出何等複雜感受。我固是不冀令狐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