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著眼朝著那遙遠的火球看過去,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渺小得微不足道。我不禁原地轉圈著向四下望去,連綿不絕的沙地,遠處可以看見幾個並不太高的山包,整個世界都被橘黃色的陽光鍍著,像是披上了一層層隱形的橘皮。我總覺得這層黃沙之下,藏著一個我們永遠都無法得知的世界。我感覺到褲子口袋裡有什麼動了一下,也正是這麼一下,才把我從不著邊際的思緒中叫醒,伸手向裡面掏去,是那條魚。它竟然還活著。
我把那條魚放在手心裡,血紅色的鱗片,圓溜溜的黑眼睛,我叫不上名字的一條魚。它在我手心裡竟然又一動不動了,就像方才在我褲子口袋裡的動作只是我的一個錯覺。我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的頭,它竟然微弱地搖擺了兩下尾巴。我能感覺到,我竟然笑了。現在它就是我的夥伴,在我吃掉它之前。我又把魚放回口袋裡,朝著既定的方向,邁開大步走去。
我想我一定像極了傻帽,在一個看上去根本沒有希望的地方,滿懷希望地大跨步地賣力走去。滿眼的黃沙,滿眼的山包,沒有一絲能吸引人繼續下去的東西存在。直到我走出了很長一大段路,我的左前方大約兩百米外有一個大概半米高的黑白相間的東西吸引了我,從這麼遠的距離看去,只能看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像是一個奇怪的小建築。我稍微改變了計劃方向,朝著那個“小建築”直接走去,就像垂涎鮮美獸肉的餓狼般邊走邊盯著那個新鮮事物看著,腳下的速度也不覺間加快了不少。直到後來很久,我都在想是不是正受著某個神靈或者某種無法定義的神秘力量的驅使,或者是受到那群暴死冤魂的召喚,才這麼急急地走去,甚至不顧自己這次趕路的使命。每每這樣想,我都暗暗地開解甚至是忽悠自己說:“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只是因為當時我太過無聊,四周什麼都沒有,枯燥乏味到讓人想死,忽然看見這個新事物才會變得如此急切而興奮。”
隨著我與那個“小建築”的距離不斷地拉近,那裡的東西也逐漸清晰了許多。原來那裡正林立著一些筆直的黑色東西,像是竹竿或者是鐵棒。而那幾十根鐵棒或是竹竿中間似乎架起了一副雪白的骨架,形成了我在遠處看見的那個“黑白相間的小建築”,這“黑白相間的小建築”附近,竟然堆砌著一大片散碎的白骨。我驚恐地立在了原地不敢上前,鞋子用力地踩在地上,潛意識告訴自己不要再往前。可就是有那麼一股力量促使我往前走去,就像是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在我耳邊或者是我的心裡低低地說著:“來吧,來吧……你過來,你過來……”我不知道這股聲音是來自那些白骨,還是來自哪裡,抑或是壓根兒就不存在。不管怎樣,我終於還是邁開了走向那裡的步子。走到那些白骨的跟前時,我才恍然意識到,我竟然正在接近某段赤裸裸、血淋淋的歷史。而這段歷史,在整個世界上還活著的人中,我應該是第一個甚至永遠是唯一一個“親歷者”。
幾乎每一步都邁得很艱難,兩條腿像是被灌滿了鉛。這種感覺是真真切切的,毫不誇張地說,就像是有一雙手,正在身後大力地拖著我的雙腿,不讓我靠近那裡。我甚至還精神病般低下頭去看自己的雙腿,看那裡是不是真的有人或者有什麼東西正拖著我。自然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感覺周遭異常詭異,似乎陷入到了兩種神奇的力量中去。一股力量正勾魂一般呼喚著我去靠近它,另一股力量則不惜餘力地拖著我不要靠近。而我自己的意識,似乎就在這兩股力量的角力中消失不見了。似乎我整個人都分裂掉了,分裂成了兩股力量,互相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