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好像憶青在說話!你聽沒聽見?”作勢就要衝下床來。
風荷連忙攔著她,把她堵在身前;“您先把藥喝了,睡一覺就好了……”
“不是!你聽呀,真有,我真……”她說著話,眼睛卻瞬間黯淡下去,剩半句話咬碎在嘴裡。
呆呆的坐回去,深深撥出一口氣。昭兒勉強擠出一絲無望的笑,“風荷啊,我餓了……”
她肯吃飯了麼?風荷愣愣的嗯了聲,“我去拿,馬上回來……”
模糊的眸光漂浮,昭兒終於把焦距定格到藥碗上,小心的捧起來,放到嘴邊呼了口氣,蒸騰的白霧幻化出不同的形狀,順著窗縫一點一點消逝在眼前。
藥,還是苦的,苦中有澀,幾乎化在人心裡。
她推開窗,冷氣撲面而來,躲閃不及。她趴在窗框上看院子,似乎真的捕捉到那一角青色衣衫就那麼出現,帶著明媚的笑顏。
她好像聽見他說,“我哪也不去,就陪著你……”
這麼想著,眼淚唰的就掉下來,擋也擋不住。乾涸的殘留下洗不淨的痕跡,湧出的又帶上鹹澀的追憶。
久久,她伸出手,將一碗藥全潑在窗下。她抿著嘴想,心裡要是夠苦,還喝藥做什麼呢?
正趕著風荷去端飯的當口,蘇仁之推門進來。那沉穩的腳步聲,即便不看,也會猜得是何人。“公主,您……”
她揮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放下碗。兩指理理鬢角,“仁之,來陪我走走。”
蘇仁之扶著她走出小院,想刻意避開那條通往葉子居所的幽徑。誰料一個大意,竟被她硬牽扯著走進去。
“太涼,咱還是往回走吧,公主。”
“不冷,我想去那看看。”
路磚上星星點點出現殷紅,昭兒盯了有一會兒,才開口詢問,“都是我吐的?”
蘇仁之剛想作聲說是,又覺得有欠考慮。若是否定呢,顯得太過做作。一下子懵了神,含糊不清的敷衍。
昭兒用腳勾來幾片葉子,隨意蓋在上面。“悶不作聲可不象你,憶青倒是常回不上話。他不比你,有時心思不夠用。”
“公主,皇上已經派了人去找孩子,您大可放心,千萬照顧好自己。”
“那孩子到底是在他爹那,吃不著苦,費那勞什子力作甚……我倒是盼著誰厲害些,幫我把憶青尋回來,我念他晚上睡也睡不著。”
蘇仁之一直連聲附和著作答,碰上這句,也不知道該講些什麼。抬頭看看她的臉色,平淡的緊,瞧不出什麼波瀾,卻總感覺是讓人一口氣憋在嗓子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剛欲低頭向前,昭兒的手拂上他的臉頰,眼睛黑悠悠的映著他的影子,眉高挑著,不顯得突兀,卻像是在溫和的笑。
果然是不一樣的。昭兒微微動動手指。憶青的臉摸上去很涼,可總能透出淡淡的暖意,不像仁之,總像是隔了層什麼,感覺不到心。
這兩人,總是岔開一條路。當初想著仁之能幫自己多好,卻騙得憶青伴在身旁。如今想著憶青的好,仁之卻無端的來說這些不痛不癢的話。
人活得久了,與他人性子磨得順了,便再也捨不得分開。我大抵就是那種念舊的人,所謂婦人之仁,怕指的就是這個。
蘇仁之看著昭兒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裡,凝重的臉色外猶如罩著一層淳厚的,悠長的面紗,瞧不出子醜寅卯,只是聲音越發清脆,聽上去倒是心情開闊了不少。
“回吧,我乏了。”
“是。”
昭兒放眼望去,離那日出事的小屋不過百步的樣子。可再走下去還有什麼意思,昭兒猛吸一口氣,淡淡的血腥還是鬱結著,只怕這輩子都散不去,化不開。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