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憐她,可要當心賠了自己。
終於到了自家寢宮,蘇仁之把我交給繯姐姐,問了孃親安好,便回去覆命了。
孃親現今頗有東山再起之勢,這個蘇大總管,態度竟是不亢不卑。一眼望去,性子也不溫不火,對主子恪守禮制,尊卑分明。只是那一襲青綢背影,倒有幾分清冷脫俗之色。我乾笑一聲,他,也絕非善類。
蘇仁之剛踏進凌霄殿的門,就看見自己主子立在窗前,目光深邃,沉默依舊。
他快步上前,伏跪於地。兩人無語。
月上柳梢頭。
安宣帝先開了口:“仁之,你怎麼看瀾兒這孩子?”
蘇仁之沒有抬起頭:“奴才不敢妄斷長公主。”
“說說看,怎麼個不敢妄斷?”
“奴才看不透長公主。”
安宣帝轉過身,輕笑:“仁之,這天下,還有你看不透的人麼?”
宮裡的戲照舊演,只是主角換成了我。
皇帝三番四次傳召,對我慈愛連連,賞賜不斷。我如坐針氈,無事獻殷勤,必有陰謀。可我能怎麼辦,離家出走?不現實。裝病?那太醫院的人估計會恨死我。
沒轍,我忍。
孩子是什麼? 是一種對物質價值沒有概念,卻對歡喜的事物抱有強烈佔有慾的一種生物。為了不放縱他的慾望,我們可以喝斥他,警戒他。
皇帝是什麼?也是一種對物質價值沒有概念,卻對所有的事物抱有絕對支控欲的一種生物。為了我們自己的身家性命,我們必須哄著他,慣著他,順著他。就像溺愛孩子一樣。
合著我穿來就為了哄孩子,還是一對兒。
大安宣德六年冬,我的孃親,為王朝誕下了一位強有力的皇位繼承競爭者,我的弟弟,紹棠。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輕圓,一一風荷舉。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舟輕楫,夢入芙蓉浦。
故鄉遙,何日去?
時光荏苒,已是大安宣德十八年,夏。
明媚的陽光下,柔絲飄拂,綠柳映襯著鏤空牆壁,硃紅的柱子矗立在簷下廊間,扶疏婆娑的花影,疊映在清瑩透亮的簾子上,四周一片寧靜清幽。午醉醒來,迎面吹過一陣柔和的暖風,蒼翠茂密的櫻桃樹下,立刻映現出幾顆鮮紅欲滴的櫻桃。
“喲,殿下,您來得真是不巧,公主正睡著呢。”繯姐姐一邊小聲說,一邊伸手指了指翠微亭。
“沒事,我進去看看,不會吵醒姐姐的。”
我醒來聽見這一番對話,不禁滿心歡喜。
簾子被輕輕挑起,走進來一位少年,面若冠玉,明眸流轉。
他見我已醒,微微一笑:“該不是我擾了皇姐的清夢?那我罪過可大嘍。”
“貧嘴。”我招招手,讓他坐到我旁邊來。仔仔細細的將他看個清楚,“我這弟弟要是放出家門,說不定是擲果盈車的盛況呢!”
“什麼擲果盈車?”
我撇撇嘴,“你呀,不學無術。這是誇你生得俊俏。”說完還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把。手感真是好。
紹棠連忙躲開:“你怎麼和母妃一個樣,一見面就動手動腳,叫人看到了,還以我給人調戲了呢!”
“呵呵,我怎麼聽下面人說,這二皇子天生的風流倜儻,惹得一群官家小姐暗送秋波,酸得很噢……要我說,你肯定是給那漂亮的迷了心竅,要不,怎麼這麼些日子,都沒想起來看看姐姐我?”
“這幫奴才,舌頭個個靈得很,他們什麼說不出來?我倒是想來,可惜姐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我來了幾次,蘇仁之都說父皇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