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灑下,謝青章眉眼染上笑意,莫名想起了遠在終南山的外祖母。
外祖母啊,在宴席上端莊得很,而每當殿中沒了外人,她啃雞腿、咬紅螯蝦時的動作,那真是……非常的樸素,時常惹得先帝唸叨。
少時有一回在宮中,他偶然撞見外祖母躲在偏殿一隅,悄悄摸摸抱著烤雞在啃。察覺事跡敗露,她二話不說塞了個雞腿過來。
「小章兒,如今你也是共犯了,不許告訴你阿翁,否則可是一併連罰。」
小謝青章抓著油乎乎的雞腿:「……」
彼時,外祖母還未生出諸多白髮,容顏艷麗,提起君王時半點敬畏都無。
她笑眯眯道:「吃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倘若連這還要依著你阿翁那麼多規矩,煩不煩呀?等你長大些就曉得此中妙處,咱們才不搭理他!」
就在謝司業回憶往昔時,正對此處而坐的葉柏,眼尖地看見了矮牆下的大活人。
他腦子一急,「騰」地起身,慌亂行禮:「見,見過謝司業!」
此聲一出,驚醒院中數人,紛紛起身見禮。
孟桑左右手各自捏捏,自覺來不及洗淨湯汁,索性當做瞧不見,神色如常地見禮。
就沒啥好怕的!
畢竟這位謝司業瞧著冷冷淡淡,實則性子挺好,不怎麼跟人計較這些細處,還時常會善解人意地當做瞧不見。
故此,只要她不尷尬,難受的就是別人。
謝青章斂去溫和笑意,出聲讓眾人不必多禮,並緩步朝孟桑這處走來。
葉柏自覺在仰慕之人面前失了儀態,很是無地自容,雙耳通紅,只恨不得趕緊挖個洞鑽進去。仗著有大方桌遮擋,他悄悄摸摸往孟桑身後挪動,試圖去碰那盆提早備下、用於淨手的清水。
孟桑察覺出他的意圖,十分默契地配合他,給葉柏當一堵人牆。
而這一大一小的細微舉動,悉數落在謝青章的眼中。他唇角飛也似地提起來一瞬,立馬落了回去,在外人看來依舊是冷冷清清的謝司業。
孟桑清了清嗓子,將油乎乎的雙手背到身後,幅度極小地擺了擺,暗示葉柏也幫她擦下手:「不知謝司業來此是為何事?若是取食盒,可去尋阿蘭或任意一位食堂的庖廚。」
話音落下時,謝青章已經走到方桌前,淡聲道:「先前女郎提過『每逢月考放榜,可讓名次靠前的各學監生來食堂點吃食』一事,昨日我與沈祭酒、徐監丞以及各學博士們商議了,確實可行。」
聞言,未曾聽過此事的魏詢和徐叔,不露痕跡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將疑問暫且壓下。
而孟桑雙眼一亮:「當真?」
瞧瞧,這位謝司業做事可太靠譜了!
謝青章頷首:「嗯,等授衣假過後,即可將此事告知諸位監生,屆時勞累女郎。」
孟桑感受到葉柏將她的雙手都粗略擦乾淨,於是坦坦蕩蕩地將雙手從背後拿出,叉手行禮:「此事多虧謝司業了。」
雖說現下她曉得了,先前不見新面孔是因為許平等人故意詆毀的緣故,且眼下因著小攤和口口相傳,來食堂的監生人數逐漸增多,但是多一條路,於食堂而言也是一樁好事。
事已說完,謝青章斂下眉目,淡聲告辭:「如此,便不打擾諸位用暮食了。」
孟桑看著謝青章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咋舌。
嘖嘖,倘若不是親眼見過這位謝司業啃春捲、吃韭菜盒子,她免不了會覺著這是什麼喝金風玉露的謫仙。
瞧人家這步子走的,仙氣飄飄!
葉柏滿是失落道:「桑桑,我是不是在謝司業跟前失禮了?」
說罷,他又忍不住面露欣賞之色,嘆道:「即便失禮,謝司業也不曾點破此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