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我只是尊敬他,崇拜他,和他接觸以後我真的喜歡他了,他雖然是個師長,受萬人之尊,但當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他也是一個男人,他渴求女性的溫柔和關懷。他對於過去,並沒有隱瞞。”
穆師長在一個晚上,這樣告訴思夏:我的父親是個鄉村的私塾教師,被日本人害死了,我母親急於傳宗接代,才十六歲就為我娶了一個二十歲的老婆鳳姐。我十七歲那年八路軍來了,就參加了革命部隊,後來南征北戰沒有再回過家。夫妻好像就是臨走的時候說過兩三句話,說我走了,你以後好好照顧我娘,我甚至沒有正眼看過她,長得什麼樣子就是想不起來。四九年我們總算勝利了,有人回山東,我寫了信,拿些錢,讓他們去我村子找找我母親。鳳姐知道我的訊息,就找上門來,當我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說是我的孩子,我都嚇了一跳。政委說我們革命就是要反帝國主義、反封建主義,這是包辦的封建婚姻,應該結束了。但鳳姐確實非常善良、賢惠,她等了我十來年,她侍候我母親,她把我的孩子帶大了,她沒做錯什麼,她有功於我們家,把她離了對她是太殘忍了。但四九年我才二十七歲,就要和一個我完全不熟悉、不愛的人,一個沒有一句共同語言的人過一輩子,對我是不是也太殘忍了?政委和鳳姐談過以後,她找到我說:“你現在當了官,我也看見了,現在叫你回家跟我一起種田,你做不到;叫我跟你過這種日子,我也做不到。可你身邊需要一個女人,你就休了我吧。”然後她叫孩子,你給你爹跪下,鳳姐又哭著說:“你現在還要走南闖北,我就求你一件事,你不要趕我走,我還住在你山東老家,我還侍候你媽,照顧孩子,等你有了太平安穩的日子,等你有了媳婦、有了新的家,把老的小的都接走了,我再放心回孃家。”你說這麼好的女人,我真的太對不起她了。部隊有不少老同志都像我這樣,我知道很多人罵,尤其是女同志,說那麼多老區的婦女,丈夫戰死在戰場她們守了寡;丈夫活著的當了官,又成了陳世美,一張休書離了在家苦等的老婆,自己娶洋學生去了。可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青年,我們也有抱負、有理想,我們才二十幾歲,難道就甘願當封建社會的犧牲品,難道不應該有屬於我們的幸福嗎?
穆師長坐在那裡,眼睛望著窗外的黑夜,聲音深沉而緩慢,他說到這裡眼睛紅紅的。
思夏說:“天哪,他有一副錚錚鐵骨,相信他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皺眉,一個九死一生什麼都不害怕的人,竟然在我的面前表露了他的痛苦、他的軟弱、他的真誠。我一下子被震撼了,忍不住跑過去把他的頭擁到我的懷裡說:你千萬別這樣,你千萬別這樣。我流淚了,我覺得他確實需要我,他需要我的理解,需要我的關懷,需要我的安慰,只有我能撫平這樣一個強者的傷痛。我認為這才是一種幸福。思秋,我感到自豪。”
遠去的戰地浪漫 第二部分(19)
思秋聽到這裡也傻了,因為她也被震撼了。設身處地想想,如果父母把她嫁給一個她很不喜歡的老頭子,難道她會甘願承受一輩子嗎。魯迅在日本讀書的時候,他母親把他騙回家,為他娶了一個老婆,魯迅舉行完婚禮三天就逃回日本去了,他對別人說:‘我的老婆是我母親娶媳婦,不是我的太太。這是母親送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負有贍養的義務。’這個老婆一直和魯迅的母親住在一起,魯迅只管和許廣平一起生活。
“那你就這樣答應了?”
“我還是覺得接受這樣一份愛太沉重,這必須完全改變我的生活,我想象不出跟他在一起生活會怎麼樣,可能會無所措手足,更可怕的是怎麼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我還會面對很多人的誤會,會聽到很多難聽的議論,失去我很多的朋友,如果他一忙又無法顧惜我,那我不是太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