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無數打量的目光,公孫筠秀沒有力氣多想,只是抱著孩子,將臉埋在陸驚雷的頸間,任陸驚雷用大氅包裹著,躲風避雪。
王后叛變何等大事,自然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處理妥當的。平息了宮中的腥風血雨,還有朝野的枝枝蔓蔓需要修剪。身為平王最信任的武將,陸驚雷奉命臨時執掌禁軍,護衛國都永鄴以及整個宮廷。
在那個殘忍的雪夜之後,公孫筠秀就沒怎麼見過他。他總是回得太晚,又走得太早。若不是枕畔常有餘溫,公孫筠秀幾乎要以為他的存在只是自己的幻覺。
連日來,公孫筠秀反反覆覆、仔仔細細地觀察了自己的兒子無數遍,想從他臉上找出一星半點陸驚雷的影子。奈何孩子實在太小,臉還沒長開,就是個嬰孩模樣,根本說不出像誰。每每看完,公孫筠秀心裡都有說不盡的苦楚,恨自己之前怎麼就把謊話說得那麼天衣無縫,到如今想反駁都找不出漏洞。
這一晚,她特地喝下幾大杯濃茶,端端正正地坐在房裡等人。之前的誤會再不找機會澄清,生出的嫌隙只怕要裂成懸崖了,她可不想跌個粉身碎骨。
“夫人,奴婢叫乳孃來把少爺抱走吧?”梁小環見小祁風已經睡熟,忍不住提醒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女主人。
“遲些吧,等他爹回來再說。”
生產之後錯過了哺乳期,公孫筠秀現在也沒有乳汁可以餵養孩子,只能全部依靠乳孃。所以,夜裡小祁風都和乳孃睡一個屋,這樣小傢伙半夜餓醒了才能吃得上東西。
陸驚雷回得晚,連公孫筠秀都沒能和他照上面,更別提睡在不同屋子的小祁風了。公孫筠秀就是想讓他們父子見一見。雖說現在還看不出哪裡相似,但她還是希望陸驚雷能仔細瞧瞧他們的孩子。都說母子連心,說不定父子之間也連著呢?
“這樣抱著怪累的。”梁小環多少也能猜到公孫筠秀的想法,於是提議:“夫人還是先抱小少爺去床上躺著,一會兒將軍回來了,奴婢再叫您起身可好?”
小孩子的確是越抱越重,公孫筠秀便點頭應允了。和衣躺下,盯著兒子熟睡的小臉不過片刻,她就覺得眼皮直打架,心裡不禁嘀咕著那濃茶也太不頂事兒了,
子夜時分,陸驚雷回到家中,見到的就是母子二人安然沉睡的模樣。
恪盡職守的梁小環想把公孫筠秀叫起來,卻被陸驚雷阻止了。只見他輕輕抱起兒子,面無表情地看了兩秒,便把人交給梁小環,示意她帶出去交給乳孃。
梁小環有些不太情願,擔心陸驚雷冷硬粗暴,遲早又會傷了夫人。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之後,這個冷硬粗暴的陸驚雷,臉上浮現的是怎樣的溫柔。
坐在床前,手背緩緩滑過公孫筠秀的臉龐,認真端詳她平靜的容顏,細數她輕淺的呼吸,看碎髮在她鬂邊頑皮糾結……關於公孫筠秀的一切,都讓陸驚雷深深地迷戀著。
從初見時的好奇,到如今的非她不可,濃烈的情感衝擊著她,也震撼了自己。任何沒有她的未來都是不可想象的,任何對她的傷害都是不可容忍的。多少次想將心意一一坦白,話到嘴邊卻又口笨舌拙,惟有緊緊握住她的雙手,藉此傳達永不分離的決心。
她的手……
執起她的右手,看到綁在手掌上的白布與木條,陸驚雷眼中不由一黯。大夫說公孫筠秀的尾指連續兩次骨折,現在只是勉強接上,癒合之後多半再也不能彎曲。日常生活也許影響不大,可對於一個擅長撫琴的人來說,毀一指就等於毀去了整雙手。是他魯莽,輕易就毀了公孫筠秀唯一的愛好。
她會怨恨他嗎?光是揣測就讓陸驚雷如坐針氈。除此之外,他也痛恨自己的無能,連累公孫筠秀母子煎熬不斷,雖然現在總算到頭了,但愧疚與自責還是讓陸驚雷難以直面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