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許經懺,以求早諧心願。寒舍不淨,敢煩住持爺代妾包誦此經。敬奉白銀二兩,以為香燭之費。”說罷,伸出纖纖玉指,將銀子一錠,雙手遞將過來。鍾守淨雙手去接,卻是一枝並頭蓮欽兒,藏在袖裡。此時鐘守淨心癢難抓,又問:“施主高姓貴宅?為甚心事許願?”那美人道:“住持欲知奴家姓字住處,乃田中有稻側半初,人下小小是阿奴。寒頭貝尾王點汙,出沉帝主為丈夫。為有一段因緣,特許良願,以求如意者。”鍾守淨聽罷,不解其意,即請美人到佛堂裡用齋。那美人並不推辭,就攜著鍾守淨手,到佛堂中。守淨愈覺心癢,忍不住挨肩擦背,輕輕問道:“施主適才許願,實為著甚的一腔心事來?”那美人云鬟低(身單),星眼含嬌,微笑道:“實不相瞞,賤妾身耽六甲,常覺腹痛不安,故煩許願以求一子。”鍾守淨趁口道:“和尚有一味安胎種子靈丹,奉與娘子吃下去,管取身安體健,百病消除,臨盆決生男子。”美人歡喜道:“若蒙賜藥有靈,必當重謝。”鍾守淨道:“我釋門中郎中,非世俗庸醫之比。先求謝禮,然後奉藥。”美人道:“倉猝間未曾備得,怎麼好?”鍾守淨笑道:“娘子若肯賜禮,身邊盡有寶物。”美人道:“委實沒有。”守淨道:“貧僧要娘子腰間那件活寶,勝過萬兩黃金。”美人帶笑道:“呆和尚,休得取笑。”鍾守淨心花頓開,暗思道:“今番放過,後會難逢,顧不得了。”即將美人劈胸摟住,腰間扯出那活兒,笑道:“這小和尚做郎中,十分靈驗。善能調經種子,活血安胎,著手的遍體酥麻,渾身暢快。”那美人掩口而笑。二人正欲交歡,忽見壁縫裡鑽出一個紅臉頭陀,高聲道:“你兩人幹得好事,待咱也插個趣兒。”一手將美人奪去親嘴。鍾守淨吃了一驚,心中大怒,按不住心頭火起,將一大石硯劈面打去。頭陀閃過,趕入一步,把鍾守淨劈領掀翻,大拳打下。鍾守淨極力掙扎不得,大聲喊叫:“頭陀殺人,地方救命!”行童來真聽得喊叫,諒是鍾守淨夢醒,慌忙叫喚。鍾守淨醒來,卻是南柯一夢,掙得一身冷汗,喘息不定,心下暗暗嗟吁不已。
少頃天色黎明,行童請吃早膳。鍾守淨披衣而起,漱洗畢,舉箸吃那粥時,那裡咽得下喉。即放下箸,止呷兩口清湯,叫行童收去。自此之後,恰似著鬼迷的一般,深恨那紅臉頭陀。又想夢中四句言語不明,自言自語,如醉如痴,廢寢忘餐,沒情沒給,把那一片唸佛心,撇在九霄雲外。生平修持道行,一旦齊休。合著眼,便見那美人的聲容舉止,精神恍惚,懨懨憔悴,不覺染了一種沉痾,常是心疼不止。林澹然頻來探望,請醫療治,並無效驗,林澹然也沒做理會處。凡平日縉紳故友來往的人,並不接見。寺中大小事務,都憑林住持一人管理,鍾守淨只在房中養病。這病源止有伏侍的行董略曉得些,也不敢說出,終日病勢淹淹。
又早過了一月,忽值三月初三日,乃是北極祐聖真君壽誕。本寺年規,有這一夥唸佛的老者,和一起尼姑,來寺裡做佛會。當下眾士女唸佛誦經,哄哄的直到申時前後。化紙送聖畢,吃齋之際,內中有一個老尼問:“今日為何不見鍾法主出來?”眾和尚答道:“鍾住持有恙在身,久不出房矣。”那尼姑失驚道:“怪道久不相見。鍾住持出家人,病從何來?既有貴恙,須索進去問安則個。”齋也不吃,袖了些果子,起身徑入鍾守淨臥房裡來。
原來這老尼姑姓趙,綽號叫做“蜜嘴”,早年沒了丈夫,在家出家。真是俐齒伶牙,專一做媒作保。好做的是佛頭,穿庵入寺,聚眾斂財,挑人是非,察人幽隱。中年拜一位遊方僧為師,法名妙本。街坊上好事君子,撰成一出無腔曲兒,教閒要兒童意熟了,每見趙尼姑行過時,互相拍手歌唱,以成一笑。曲雲:
妙妙妙,老來賣著三般悄:眼兒垂,腰兒跳,腳兒嬌。見人拍掌呵呵
笑,龍鍾巧扮嬌容貌。無言袖手暗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