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之心。
獄卒把服飾用品商押回他昨夜住的那間囚室,整個一天沒再來過問他。整整一天,波那瑟一直哭泣不止,恰如他自己所說,他是一位十足的服飾用品商,沒有半點軍人的氣質。
晚上將近九點鐘,他正打算上床,卻聽見走廊裡有腳步聲。這腳步聲到了他的囚室門前,門推開之後,進來幾個獄卒。
“跟我走。”隨獄卒進來的一個小頭目說道。
“跟您走!”波那瑟叫起來,“這麼晚了還跟您走!去什麼地方?天哪!”
“去我們奉命押你去的地方。”
“可是,這等於沒回答。”
“然而,我們只能這麼回答你。”
“啊!上帝啊,上帝!”可憐的服飾用品商喃喃道,“這回我算完啦!”
他木然、順從地跟在來押他的兩個獄卒後面。
他經過已經走過的那條走廊,穿過頭一個院子和第二座主體建築,最後來到大門口的院子裡。那裡有一輛馬車,四名騎馬的警察列於兩邊。獄卒讓他上了車,一名警官坐在他身旁,車門關上並落了鎖,於是他和那位警官都給關在一間可移動的囚室裡了。
車子啟動了,慢得像輛柩車。透過鎖得嚴嚴的鐵柵欄,囚犯只瞥見一座座房子和街面的石板,其他什麼也看不見。波那瑟是地道的巴黎人,僅僅根據路碑、招牌和路燈,就能認出每條街。走到聖保羅廣場,那是專門處決巴士底獄的犯人的地方,他差點暈了過去,趕忙在胸前畫了兩次十字。他以為車子就會停在那裡,然而車子卻駛了過去。
又往前走一段,車子沿著聖約翰公墓的界牆行駛。這裡正是埋犯有叛國罪罪犯的地方,所以他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唯一使他略感放心的事情,就是罪犯在被掩埋之前,通常要割下腦袋,而他的腦袋還在肩膀上。可是,當他看到車子駛上了通往沙灘廣場的道路,已經瞥見市政府尖尖的屋頂,車子拐進了拱廊,他以為這回可是徹底完蛋了,想向身旁的警官懺悔,遭到拒絕之後,就可憐地大叫大嚷起來。警官不得不警告他,再這樣震耳欲聾地大喊大叫,就堵住他的嘴巴。
這個威脅倒是使他平靜了點兒:如果要在沙灘廣場處決他,那就沒有必要堵住他的嘴,因為行刑的地點馬上就要到了。果然,車子穿過了那個晦氣的廣場而沒有停下。現在令他害怕的,就只剩下特拉華十字架了。車子恰好沿那條路駛去。
這回毫無疑問了。特拉華十字架是處決下層囚犯的地方。波那瑟還以為自己夠資格在聖保羅廣場或沙灘廣場接受處決呢,他的行程和命執行將結束的地方,竟是特拉華十字架!他還沒有望見那座倒黴的十字架,但已經感到它正迎面而來。距十字架還有二十來步遠的時候,他聽見一陣喧嚷,車也在這時停了下來。可憐的波那瑟本來就被接二連三的恐懼壓垮了,這時再也承受不住了。他像垂死的人最後嘆息似地,輕輕地哼了一聲,接著就昏了過去。
全書 第十四章 默恩鎮的那個人
那裡聚集了那麼多人,不是等著看一個行將處以絞刑的人,而是觀看一個已經被絞死的人。
車子停了片刻又開動了,穿過人群,繼續趕路,筆直駛過聖奧諾雷街,繞過好孩子街,停在一道低矮的門前。
門開了,兩個警察張開胳膊接住警官扶出車門的波那瑟。他們推著他踏上一條小徑,登上一道臺階,最後把他撂在一間前廳裡。
這一系列運動他都是機械一樣完成的。
他走路時像在夢遊似的,眼前的一切物體都像籠罩在霧中,各種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都分辨不出是什麼聲音;這時如果處決他,他不會做任何自衛的動作,不會發出任何祈求憐憫的叫喊。
他就這樣坐在長凳上,背靠牆壁,垂著雙手,警察把他放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