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可要賞光……”
清水城的雨水如此之多,好不容易晴朗了幾日,不多時又見一方黑壓壓的雲湧上城牆。納蘭止時常撐傘出門,到明月坊小坐一回。明月坊這個城中最大的歌舞坊,笙歌曼舞,納蘭止總在飛舞的水袖中瞥見一抹過去的影子。但這些影子,哪有當年那人的半分光彩?
歌也無聊,酒亦無趣,納蘭止從天亮坐到天黑,懷中的美人晃了一輪又一輪,樓上那間柳姑娘的閨房始終緊緊地閉著。
他只能回去。回到客棧時,黑燈瞎火,蘇掌櫃還趴在櫃檯後頭打呼嚕。他上樓,推開客房,房裡燃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有個人埋頭趴在他的桌子上,口中依稀說著什麼。
呼呼呼。是一個圓圓的酒罈子,順著那人垂下來的手,一路滾到了他的腳邊。
木小敏是多年的酒鬼了,出了皇城,他越發嗜酒如命,納蘭止數不清有多少個晚上,見到這樣爛醉如泥的場面。木小敏醉得不省人事後,誰的房間都不鑽,每次都準確無誤、一頭扎進納蘭止的房間。
納蘭止懷疑過,木小敏究竟醉了幾分,才能保持著準確的眼力。此時他重複著熟悉的步伐,回身關門,再走上前去。他也重複著熟悉的動作,將木小敏一把抱起,打算扔到床榻。明天一早,木小敏自己就會乖乖走人了。
今夜的木小敏卻醉得比往常更加厲害,在納蘭止抱起他的時候,他抓住了納蘭止的衣領,口中急切而含糊不清地說著:“你、你沒死……我一直想告訴你,一直想讓你知道!可、可你會怎麼想,你會怎麼想我,我這麼一個人,我不配……不要死……”他的含糊不清逐漸變成嗚咽,在納蘭止的懷中,哭得像個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孩童。
納蘭止默默地幫他蓋好了被子,聽著他睡夢中依然存在的辯白,坐在床邊,徹夜難眠。
次日凌晨,雨下得很大,客棧上下都在淺眠之中。納蘭止再次撐著油紙傘出門,卻不是去明月坊,而是漫步於雨中的白橋。
湖面上白霧茫茫,納蘭止閉眼,只覺清寒徹骨,比起沙場征戰那些年下雪的夜晚,還要冷清。
他思念一個人。那個人有著永不失色的容顏,清秀非常的臉上總掛著與身份不符的自嘲與戲謔。納蘭止永遠不會忘記,初次見到那個人的場景。她的頭髮順著冰冷的水流直下,就像黑色的瀑布,她的眼神與對岸的自己遙遙相望,比雨水更加冰冷。碧色紗裙下那物件牙色的足,高懸在風吹過的城牆邊緣。
她冷冷地望著自己,忽然背過身去,縱身一躍,消失在暴雨肆虐的牆頭。
回憶與現實交疊,叫人分不清如今與過往。納蘭止睜開眼睛,自己與那個飄渺的身影,只隔著重重雨幕。
是她,卻不是她。
柳飛絮站在橋的另一邊,傘下勾著一抹冰冷的嘲笑。她轉過身,消失在雨中,再也不回頭。
☆、孫媒婆
四方村遠在清水城千里之外,四方村悽悽慘慘時清水城的歌舞未曾休,清水城連續下著大雨時四方村的太陽照常升起。
瘟疫的陰影漸漸散去,四方村的村長帶著全村百姓在石先生家門口放起了鞭炮,兩個漢子抬著一塊“妙手回春”的匾額,要往裡面送。石先生代表白大夫正要百般推辭,後頭趕上來的人手一籃子雞蛋和咯咯叫著的雞鴨,將他一肚子的謙辭全都堵了回去。石小寶扒著門探頭探腦,向著籃子裡熱氣騰騰的桂花糕,伸出了沾著泥巴的魔爪,被石大娘一把揪住了後衣領,扔回了後院。
村長被石先生請進家門。村長只喝了半盞熱茶,在石大夫寒酸的小單間裡轉了一圈,出來時甚是心痛:“石先生,不是嫌你家清貧,只是,白大夫功德無量,是全村的恩人,咱們怎可讓石大夫居於此處?”石先生點頭道:“老夫最近也正有此打算,打算騰出一間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