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詢笑了。
他在京城認識的宮女玉珠,畏他怕他,必須他主動問她問題,她才會小聲回答,否則除了床榻間的低泣哀求,她半個字都不會多說。誰曾想,她膽子雖小,一張櫻桃蜜唇竟然如此能說會道,不敢得罪的,她一個都不得罪。
「起來吧,關於本案,我有話問你。」隨手將一卷宗放到左側,陸詢道。
柳玉珠從命站了起來,忐忑地看向他。
陸詢看向門口:「拿條幹巾子來。」
陳武應了聲,很快就送了一條巾子進屋,隨即退到外間。
陸詢指指巾子,再指指桌案上高高三摞陳年卷宗,對柳玉珠道:「上面都是灰塵,本官不想髒了手,你上來替我擦拭一遍。」
侯府貴公子,再講究都符合他的身份。
柳玉珠便脫了鞋子,從長榻另一側爬上去,跪坐在陸詢斜對面,老老實實地幹起活來。
她一邊擦拭灰塵一邊等著陸詢問話,可陸詢只是低著頭,快速瀏覽著那些卷宗。
他看得太快,柳玉珠不得不加快速度,不敢分心。
漸漸地,擦拭乾淨的待看卷宗擺了一摞,夠陸詢看一段時間的了。
趁他不注意,柳玉珠悄悄活動了一下雙臂手腕。
「你與雷捕頭,平時見面都聊什麼?」
終於問話了,柳玉珠精神一震,如實作答:「雷捕頭話多,什麼都能聊,有時候聊縣衙裡的案子,有時候聊街上的見聞,五花八門,凡是他覺得有趣的,都會跟我說。」
「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你。」陸詢看她一眼,「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雷捕頭魁梧不俗,你為何不願嫁他?」
這話誰都問得,他怎麼問得出口?
眼圈發熱,柳玉珠一邊擦新的卷宗一邊低聲道:「離開京城時,我已經決定終身不嫁了,回到故土,開個鋪子,賺點小錢,不也挺好。」
若要嫁人,就避不開身子那一關,發生在京城裡的事,柳玉珠連家人都瞞著,更不想告訴外人。
她長長的睫毛低垂,看不出眼裡是否有淚。
一卷擦完,她又拿了一卷,看起來倒像無事了。
陸詢繼續問:「他可有跟你提過他有什麼仇家?亦或者,他曾經抓過的犯人最近刑滿出獄了,或是他才抓了哪個犯人,對方家裡恨他入骨?」
柳玉珠動作慢下來,凝眉沉思。
她的客棧才開了不到一年,平時交談最多的就是雷捕頭,如果有什麼令她記憶深刻的話題,仔細想想還是能想起來的。
陸詢沒有打擾她。
脖子有些酸,陸詢微微活動活動,視線一轉,看到了放在旁邊的蟹黃包食盒。
他開啟食盒,淡淡的白霧升騰開來,用手背碰了碰包子皮,還是溫的。
食盒裡放了兩屜,每屜擺了六個,清風還放了一碟子醋。
陸詢看餓了。
他將兩屜蟹黃包都擺到桌子上,瞥見柳玉珠還在習慣性地去拿卷宗擦拭,陸詢便道:「休息片刻,等我吃完再擦,免得飛灰落到吃食上。」
柳玉珠回神,這才發現那兩屜蟹黃包。
香氣撲鼻,柳玉珠偷偷地嚥了咽口水。
她已經三頓沒吃了,牢獄裡提供兩頓飯,爹孃來看她也帶了飯,可柳玉珠憂心案子,什麼也吃不下。
現在怎麼就想吃了?
是縣衙的蟹黃包做的太好,還是發現陸詢有幫她的意思?
柳玉珠不知道,她就是餓了。
「想起什麼了嗎?」陸詢夾起一個包子,一邊蘸醋一邊問她。
柳玉珠搖搖頭:「您慢用,我再想想。」
她偏過頭,希望看不見就不會再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