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往外看,路面失去了秩序,變得擁擠不堪,車子幾乎無法前行,就在這時,後面的車追了上來,代黎瞧見車上人從懷中掏出個棒狀物,下環一拉,所有的時間只夠她搶抱過馨馨,推開車門。。。。。。轟隆一聲巨響,火光沖天,逃難的人群愈加瘋狂,無暇顧及這場爆炸。
日本人近來頻頻於青島港騷擾,並從本國派出一批軍艦,不料軍艦卻中途改道,突襲上海,讓北軍十分意外。蕭佑城當日就趕回了北平,剛下飛機便問:“少夫人在哪?”
孫輔早就備好了說詞,此時仍有些頭皮發炸,“與第二侍從室的人失去了聯絡,但少夫人原定今日離開上海,或許出了城也未知。”
面孔薄然生霜,隱忍著滔天怒氣,蕭佑城冷冰冰開口:“三天,我要見到人,不惜一切代價!”
三日後,晚上十點,孫輔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剛剛結束完一場軍事會議,蕭佑城正在看急件,半低了頭,屋裡只亮了桌上一盞檯燈,燈光柔和,穿過他額前的黑髮,於眉宇間落下陰影。窗沒關,能清楚的聽見夏蟲的鳴叫聲,有風吹進來,天鵝絨窗簾被鼓動,昏暗中,隱隱透出黃,官署的窗簾原本是一應的墨綠,後來依了代黎的意見,蕭佑城這裡換成了櫻草色,她說,這顏色明快溫暖些,讓人心情舒暢。
“少。。。。。。少帥。”心跳一下快過一下,初夏的夜晚,手腳如同墜入冰窖,喉頭卻在熱火中炙烤,孫輔從未經歷過如此緊張,“少夫人。。。。。。離世了。”
蕭佑城抬起頭,萬籟俱寂。
凌晨的機場,天是微黃的,因為空曠,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捲起細微的沙塵,滿目混沌。
飛機的降落揚起更大的風塵,蕭佑城走上前,孫輔也跟了上去,僵直了大半個夜的身體,幾乎要不受控制,艙門開啟,白布掀起。。。。。。
其實孫輔早已經想到,哪怕有一絲的不確定,也不會傳回少夫人離世的訊息,只是這一見,仍然觸目驚心。幾日前尚且明麗耀眼的女子,面目白得發青,已完全失去了血色,臉上身上,滿是爆炸留下的傷處,血乾涸凝固,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紅。都是經歷過戰場的人,不是沒見過死亡的殘酷,可面對愛人瘡痍遍佈的屍身,相信沒人受得了。
出人意料的,蕭佑城沒有發瘋,沒有痛哭,他小心翼翼抱起了妻子,恍若她正在熟睡那樣溫柔小心,抱她在懷,帶她回家。此時的沉默冷靜,最讓人擔心害怕。
沒人敢告訴他,她已懷有近兩個月的身孕。
三日後,幾位將軍拜訪大帥府,看望了蕭夫人,日本人佔領了上海,並有繼續擴張的趨勢,這個時候,北軍沒有統帥。家之哀,國之哀,蕭佑城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南郊的房子,蕭夫人來的極少,桌上的插花,牆上的壁畫,室內溫馨精巧的佈置,無不顯示著女主人的蕙質蘭心。孫輔替蕭夫人推開房門,刺骨的冷氣立即逼上來,激得人一顫,秦嬤嬤將大衣給她披上。
屋裡很暗,依稀能瞧見蕭佑城坐在床沿,四邊擺放了許多大冰塊,蕭夫人披了大衣仍覺得冷,而他只穿一件單衣。
尋了沙發坐下,藉著透過窗簾的朦朧的光,蕭夫人看見潔白絲被下,床上女子閉了眼,安靜躺在那裡,若不是因為臉上有傷痕,幾乎讓人疑心,她只是熟睡。
蕭夫人嘆氣,艱難的開口:“母親理解你的心情。。。。。。她死了,母親也很難過。。。。。。可事情既已如此,早些入土,方才為安。”
蕭佑城沒說話,動都沒動。見他這樣,蕭夫人心中也是苦楚,蕭家接連著出事,竟是沒幾天安穩的日子,莫不是因為早些年殺戮太重,遭了報應。
“不是母親要逼你,日本人已經攻下了上海,家事國事,孰輕孰重,你應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