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的殿堂秉承唐風,空闊而方正,年老的尚宮在廊下垂手伺候,見她前來,紛紛行禮。
她們的眼光,為何帶著些詭異……
寶錦一邊想著,推開了景福宮的水墨紙門,卻見夫婿李莘,正和一位華裝少女對弈。
那少女聽得聲響,站起身來,漫不經心地一躬,高麗女子特有的細目中,流露出狡黠的輕慢和譏諷——
“給公主殿下請安,臣妾正在和王上對弈呢!”
——你算哪門子的臣妾!!
寶錦黛眉微蹙,不悅地看向那少女。
她是安東金氏之女,原本就是王大妃屬意的正妃人選,卻不料平空殺出個寶錦,竟是天朝上國的帝姬,王大妃雖然跋扈,卻也不敢觸怒景淵帝。
那之後,她雖然哭泣多日,卻也是安安分分,再不敢入宮來自討沒趣,卻不曾想,今日居然入得宮來,還是語帶挑釁。
那一日,那少女看似溫婉地淺笑著,眼中卻是露骨的輕狂和得意,她一口一個公主殿下,根本不把寶錦視作王妃——
“說起來,這圍棋也是從天朝傳來的,可公主殿下您卻不善此道,害得王上都找不到對弈之人,苦悶非常呢!”
“現在可好了,有我陪伴手談,王上總算能盡興一二了。”
寶錦聽著,心下已是大怒,柳眉倒豎正要怒斥,卻見那丫頭笑地越發得意,眼中的光芒,幾近惡毒——
“說起來,天賦這種東西,真是奇妙哪!您不善棋藝謀略,您的那位手足,天朝的皇帝,也不善於經營九州天下呢——剛剛傳來訊息,天朝被亂軍攻破,皇帝已經駕崩……”
好似晴天霹靂一般,那得意而耀眼的笑容,在眼前逐漸放大,飛旋,眼前的雕樑畫棟,一寸寸地,崩塌隕滅。
那一日,她失去了所有……
寶錦閉上眼,極力壓制著周身洶湧的血液,耳邊又浮現那輕慢得意的女音,仿若夢魘一般,反覆迴響著——
“這圍棋也是從天朝傳來的,可公主殿下您卻不善此道……”
……
真是……奇恥大辱!!
她緩緩睜開眼,已是汗溼重衣,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緊緊攥住了手中的黑子,她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好似一位名將,在四面楚歌中,握緊了手中長劍——
寶錦緩緩地抬頭,黃明軌一眼看去,彷彿被她眼中純粹的凜然刺痛,心下咯噔一聲。
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黑子穩穩地落下,寶錦露出了一絲微笑,平靜的幾乎可怕——
“該你了,黃帥。”
……
冷月被雲朵遮蔽,閣上越發昏暗,北風的呼嘯聲越發淒厲,兩人對坐冷然,竟無一人開口。
良久,黃明軌籲出一口氣,竟是如釋重負——
“已到中盤,我們明晚再續吧!”
“好……”
寶錦端坐有如木雕,白衣勝雪,一絲一道的皺纈,好似冰刃刻成。
“以殿下的棋藝,居然能強撐過中盤,實在讓我歎為觀止……可惜,你贏不了我的。”
黃明軌深深嘆息,無盡惋惜著,卻終究說出了口,“若是殿下從小修習,如今定是天下第一的國手……真是可惜了!”
月光點點地映入樓中,寶錦突然想放聲大笑,只是喉頭哽咽,只剩下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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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她仍是無精打采,好在不用當值,她在宮中漫無目的到亂走著。
“怎麼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掉了魂嗎?”
語句雖然刻薄,卻帶著爽朗的關切,寶錦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馨寧宮前。
與往日的精美雅緻截然不同,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