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就得笑。
但也要象尹白那樣豁達聰明的人,才能在這種情況底下笑得出來。
門鈴響之前,沈氏夫婦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客廳中亂鑽。
沈先生訴苦:「再不回來,胃潰瘍未愈,心臟病要發作了。」
沈太太也說:「要命不要命,女兒養到廿多歲還要操這種心。」
「太太,她們要是回來了,你可是一句話不要得罪她們。」
「我懂我懂,我們出錢出力之餘,並無發言權。」
正在揮汗,門鈴一響,沈先生親自搶過去開門。
見是她們三姐妹,一顆大石頭落地,咚聲可聞。
三女蓬頭垢面,可見戰情慘烈。不知誰勝誰負,他當然不敢垂詢,想像中尹白一定輸得一窮二白,但,為什麼只有她一人面帶笑容,而餘女則垂頭喪氣?
沈老怕女兒氣急攻心,神經失常,忙問:「尹白,你笑什麼?」
尹白見人人關心她的笑臉,不欲勞師動眾,即時收斂笑意,誰知她父親又問:「尹白,你怎麼不笑了?」
做人之難,可見一斑。
她已精疲力盡,到浴室坐在蓮蓬頭下直淋了廿分鐘才出來。
用一條大白毛巾裹住身子,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忽覺累不可當,便睡著了。
有人喝酒,有人唱歌,有人吃藥,尹白比較幸運,她昏睡,睡眠醫百病。
早睡早起,驟醒時才清晨五時許。
尹白自床上躍起,左右環顧,不見兩個妹妹,嚇一跳,隨即又想,走吧走吧走光了也好。
終於忍不住,走出去找人。
臺青睡在書房裡,穿著昨天的衣服,蜷縮一角,如只流浪的小動物。
描紅坐在露臺上,看山下清晨風景,神色木然。
綠幽幽的路燈尚未熄滅,一連串似項練般隨著斜坡落市區。
尹白過去坐在她身邊。
描紅一見姐姐,立刻站起來。
尹白冷冷道:「坐下,我不是你太婆。」
描紅只得坐下。
過了很久很久,描紅只覺得天象是要永遠維持這一種瘀藍色來陪衫她的心情,尹白又開口了。
她的聲音恢復從前那種和煦,尹白說:「英國的天氣臭名昭彰,受不了的時候,叫他駕車到郊外,對牢一棵樹,尖叫三分鐘,會好過得多。」
描紅的眼淚如噴泉般湧出。
尹白還沒有發覺,繼續說下去:「他辦事,我放心,你儘管跟著他去好了。」
聽不到回答,尹白轉過頭去,非常詫異,描紅與臺青都似有流不盡的眼淚,而她,沈尹白,卻似乾涸的沙漠,擠不出一滴水來。
香港這社會,早已把人練熬成為不鏽鋼,尹白長長籲出一口氣,還哭呢。
尹白拍拍手,此事就這洋解決了。
她晃一晃頭,從此之後,這顆腦袋,得端端正正屹立在她大小姐自己的脖子上,不象臺青與描紅,可以往男友肩膀上靠去。
回到廚房,碰到母親替她做茶,半杯牛奶,兩個茶包,不加糖。
尹白取起杯子喝一口。沈太太看著她不語,只是微笑,知女莫若母。
尹白覺得有交待兩句的必要,於是說:「她們需要他們比我多一點,他們很快的發覺了,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發生這種事。」
沈太太不出聲。
尹白又說:「便宜了那兩個小子,他們會幸福的。」
尹白堅持戴著一副有色眼鏡做人,拒絕看到人與事的陰暗面。
沈太太說:「有封信自墨爾缽來。」
尹白不出聲。
「沈家不是有位姐妹住在墨爾缽嗎?」
沈太太把